孤城在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幕。兩位猶如出現在鄉下劍俠戲裡的人物,偏偏還都是極美的女子,就這樣半死不活的躺在自己身邊……
孤城在從小怕慣了,最大的理想不過是在主城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比如給大戶人家當個門房。腦子裡既沒有什麼鹹豬手的概念,也沒有英雄救美的情結。
他只想跑。
就在小孤偷偷揚起驢鞭要多遠跑多遠的當兒,倒地的黑衣女子卻是抬起了頭,嫵媚的眼神瞧向自己,「小子……你到我懷裡取匕首,殺了她!」短短几個字,說完卻是上氣不接下氣。
孤城在抿著嘴猛搖頭。
「我嘴裡還有一顆喪門釘,你不殺她,我就殺你!」嫵媚女子面容忽然猙獰。
孤城在就快哭了。只是閉著眼睛不說話,坐在驢背上渾身瑟縮。
此時,身中喪門釘的大弓女子卻悠然吐出一口濁氣,緩緩坐起,「這位壯士……她嘴中若還有一顆喪門釘,定然不會容我起身與你說話。」
黑衣女子聞言渾身一震。
「這喪門釘有散功之毒,我現在小指頭也是動彈不得,」大弓女子緩緩搖頭,「君只需稍加用力,將眼前這女賊背後的箭下壓半寸即可,定有厚報!我青竹說一不二,咳咳……」
孤城在覺得大弓女說得很有道理。當然他只聽進了前一句:黑衣女並沒有多餘的喪門釘。
那意思就是……
「跑!」孤城在猛然大吼,渾身力量湧出,原本拿都拿不住的驢鞭猛地抽下去!
可倔驢紋絲不動。
沒辦法,要抽就走那也不是老倔驢了。一路過來走走停停,小孤就是這麼跟它較勁的。
孤城在欲哭無淚。
「嘻嘻……這位大哥,」黑衣女子眼珠一轉,居然變臉極快,笑容堆上臉,不顧傷口緩緩流出鮮血,嬌聲喚道:「只要你肯殺了她,我願與君結連理,做那湖畔鴛鴦呢!」
孤城在頭沒有回。手還在不停的抽倔驢。
「莫聽這惡女子胡言亂語。她若恢復,第一個取你性命……」青竹倒是很淡定,一雙清冷的眸子盯住孤城在的後腦勺。
「呸!我芷柔豈是這等言而無信的人……哎呦!」名叫芷柔的黑衣女一聲嬌呼,吐字氣動,牽扯傷處,痛徹心扉。
「你為人善良,不忍動手也好,只需將我懷中青色小瓶取出送我服下,那就是救我性命。」那自稱青竹的女子慢慢低頭,緊咬朱唇,仿佛用了極大的力氣吐出一句話,「君救我於危難,小女子願以身相許!」
沒辦法。青竹很清楚現在的狀況,如果孤城在不肯幫忙,自己散功之毒定沒有對方硬傷恢復得快。手指難動,對方略作調息後只需咽喉處輕輕一划,自己必死無疑。
況且對方已經拋出了這麼個誘餌,自己為門派盡職而不能,反而就要命喪路邊,豈能如此?至於之後的事情……先活下來再說。
那邊的芷柔心中也是如此想法。畢竟第一次遭遇如此情況,傳言中的鄉下野小子,不就吃這一套嗎?至於以後怎樣,或走或殺,好辦的很。
孤城在徹底呆滯。不知道為什麼,他回頭看著這一個趴、一個臥,受傷頗重的兩女子,忽然想起了那日馬車上的自己。
苦苦哀求車夫不要將自己扔在荒村野路旁,或者給自己留下一袋水囊,半張餅也好。
抱著車夫的腿。哀求無用,驚惶之下咬緊車夫衣角。
感同身受。孤城在忽然覺得,眼前不能死一個人了。誰都不能死。當然,他心中自動過濾了兩名女子以身相報的奇怪言語。就算是實話,自己也配?
搖搖頭,孤城在縮手縮腳的下了驢車。青竹和芷柔的臉上雙雙浮現驚喜的表情,但同時心弦緊繃。卻見那小子小心的避開入肉半寸的青竹小箭把芷柔扶了起來:「這位……女俠,身上有什麼療傷藥嗎?」
芷柔咬牙切齒,「傷藥沒有,匕首有,拿去殺了她!」
孤城在搖搖頭。那旁青竹卻看出端倪,沉思片刻隨即說道:「可從我懷中取青色小瓶,隨君施用。」
「能、能療傷嗎?」孤城在伸出手,從青竹懷中哆哆嗦嗦地取出小瓶,生怕不小心碰她一下。
「止血生肌,兼去劇毒,箭門聖藥,僅此一瓶。」青竹皺了皺眉頭。看來這傢伙還真是鄉村野夫,與武林不沾一點邊兒,見了自己頗具代表性的青色大弓竟然還想不到箭門風采。
「你坐好。」孤城在取了藥,緩緩走近芷柔,從背囊里取出一件白衫扯下一角,倒上藥粉,猛然拔出芷柔背後竹箭,隨著一聲痛呼按在傷處,繞過身子打了個結。
雖然內力衰竭,但芷柔千錘百鍊的軀體卻自然做出反應,肌肉緊繃傷處,配合青竹秘藥,並沒有鮮血四濺的血腥場面。
「還剩下半瓶,」孤城在小聲嘟囔,復又走近青竹,緩緩起出喪門釘,將秘藥灑進傷處,隨即閃電般地逃回驢背:「這下你倆都差不多了,你們不要再打了。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死驢你倒是動一動啊!」
倔驢這次終於不情願的打了個響鼻,慢悠悠的抬腿前行。
背後,青竹與芷柔略帶驚詫的盯著這個髒兮兮的背影,彼此也是愕然相視。
幾個時辰後已是日落時分,夕陽懶懶的散進客棧,孤城在小心翼翼的走向櫃檯:「老闆娘,我回來了,酒送到了……」老闆娘則噼里啪啦的打著算盤,頭也不抬。
「不是說中午前送到,未時就要回來的嗎?」
孤城在低頭,一言不發。回來的路上膽戰心驚,特意繞遠走了官道,耽誤了很多時間。
「得了,去收拾收拾,把後院水缸打滿,然後……」
老闆娘正說著,忽然客棧門口有女子聲音招呼,雖然略帶疲憊但婉轉動聽,「老闆,住店!」
孤城在下意識的立刻換上憨厚笑臉,扭頭。
然後開始哆嗦。
青竹和芷柔也詫異的盯著孤城在,後者臉色發青。
一旁老闆娘瞧得稀罕,心說這撿回來的小子自從被虐慘了左腿,從此心灰意冷,隔壁家姑娘再怎麼花枝招展也沒見他瞅上半眼。怎地如今會有如此作態?忽然眼光一轉,望向芷柔的身形,以及青竹那常人莫察的輕微吐納聲……
老闆娘雙眼微微一眯,「殘廢小子,愣什麼愣?趕緊帶著兩位客官去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