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小鬼迷蹤步的「爆字訣」,還是青竹的「人弓之術」,皆是最後的保命打法——芷柔蓄積的力道已盡,正癱坐在地,腰部赫然插著一柄石矛,矛尾隨著她大口喘息而不斷顫動。那邊青竹的蛟筋弓弦已割入腕骨,鮮血直流。
又是一輪箭無虛發,平原上完虐大秦城衛軍的蠻人騎兵就這樣被三人生生殺盡。
遍地的馬屍人屍間,青竹依舊保持著人弓姿勢,眼中閃動著之前從未有過的光芒,扭頭看向孤城在,朱唇輕啟:「妾身之前錯了。望夫君莫要責怪。」
一座農舍中,零零落落或坐或躺數為災民。火堆旁,孤城在小心翼翼地將青竹放平,強忍著難過,將嵌入腕骨的弓弦輕輕剝出,隨後敷上從芷柔懷中找到的傷藥。
劇痛。青竹皺著眉頭,一聲不吭。
一旁,芷柔爆字訣的後患發作,內力枯竭之下已是昏迷在地。斜斜切入腰部的石矛被孤城在取出,非常仔細地裹好了傷口——芷柔著實命大,這石矛乃蠻人胡亂擲去。方向偏了不說,肌層也卸了部分力道。否則必是穿腸而過。
「這位恩公!小的給您磕頭啊!」
「多謝女俠,多謝女俠……」
「您是我等的恩人啊!觀音再世,阿彌陀佛……」
眾老小紛紛站起上前流著淚遞上各色感激話語。
孤城在實在沒有力氣說話,將二人傷勢處理得當、抹了抹嘴角血漬癱倒在地,衝著倖存的災民勉強笑了笑,搖了搖手。
青竹靠牆緩緩盤膝坐下,對眾人說道:「大家不必言謝。還是夫君決定拼命一搏,小女子才盡力而為……」
「蠻人是怎麼來的?」孤城在好歹緩了口氣,勉強問出一句話。
「啟稟恩公,小民也是莫名其妙!」人群中一位較有威嚴的老者解釋道,「他們從銳金城東邊紛紛湧來,已經接連燒殺搶掠了七八個城外村落。」
「對啊對啊!他們馳馬奔過銳金城城牆,還有曉得咱們秦語的蠻人往高牆上喊話,說是不久定有大批人馬前來,銳金城不破不歸!」一位小婦人說著,面帶愁苦。
「這裡距主城銳金確實不遠,你們可曾還見過其他蠻人?」青竹緩緩問道。
「應該是最後一批……」一位方面孔的斷臂大漢臉色慘白地說道:「銳金城倒是主動迎擊,主城城衛隊殺退了城外零散的蠻人,我們是想逃難到主城,卻在離城五里遠的地方被盯上了……」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孤城在卻低頭想了想,隨即掙扎著站起身來,在農舍內一瘸一拐地轉起了圈。
「夫君這是?」青竹不解,孤城在的奇怪勁力消失殆盡,而且內腑受創也是重傷。
「我有一種感覺」孤城在悶聲道,「好像照著你那本書里說的,越是這麼動一動,越舒服一些!」
青竹目瞪口呆。無論是外傷內患,靜養是傷者第一前提。要麼外敷要麼內服,然後緩緩調息或者臥床休息。哪兒聽說過這樣「一種感覺」?
剛要開口勸阻,忽地想起短短十幾天帶給這個平凡小子的種種蛻變……「老闆娘,你到底是誰……」勉強調動內力緩緩調息,青竹喃喃自語。
待芷柔醒轉、青竹內里稍有恢復,孤城在便向眾災民匆匆辭行,並指明了通往橋頭鋪的路便踏上官道。
一行皆匆匆。
隨後這一路上,孤城在看慣了死去的蠻人屍體,也漸漸對慘遭屠戮的百姓屍身略感麻木——成堆臥屍壘在路邊的情景歷歷在目。散落的包裹里必然不會剩下什麼金銀首飾,浸透著鮮血的衣衫被風吹上樹梢,宛如泣血的旗幟,無聲嗚咽。
孤城在心中涼涼的。他不是什麼剛剛領悟神奇武功的江湖豪俠。也無法讓青竹和芷柔不顧傷勢,帶上災民慢吞吞地趕往主城。
雖然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話,二女絕對義無反顧地選擇留下護送災民。但三人再也也禁不住任何一波蠻人衝殺。誰也不知道前路上還會有些什麼——青竹施展輕功,背著芷柔趕路,可左手已廢;芷柔斜腹部的傷口至今仍在陣陣抽痛——創面太大,鬼門靈藥也只能勉強止血。
平常半日的路程,三人小心翼翼地足足走了兩天。當暗金色的城牆逐漸從地平線緩慢升起時,孤城在長長的鬆了口氣。
城門並沒有緊閉,數不清的軍民正在城外挖開縱橫百丈的深深溝壑,斜斜刺出的拒馬樁樁頭在陽光下閃著血紅色的光。幾隊城衛哨騎兵奔出一股煙塵,騎向遠方做那哨探的敢死任務。偶有奇怪的身影從城頭角落處一躍而下,巡邏的兵士視若無睹——或許是那個幫派的子弟出城做些什麼事。
他們並不擔心有什麼奸細的可能——無論是兵士百姓、還是江湖中人,在蠻人眼中都是同一個物種、唯一的屬性:男人就是四腳羊,殺了白殺,捆著拖了就走,偶爾充當軍糧;女人的用處也不外乎胯下的那點事。
趙大膽,一個樸實的農家名字,捶大樹、掄石鎖是唯一的愛好,從戰仆熬煉十餘年,終於得了城衛哨騎長這個不大不小的軍中職務。
當然,趙大膽其實一點都不大膽——除了官府貨物被某派劫掠時需跟上司打個報告以外,這堂堂的外城哨騎隊隊長的職務,也就是帶著手下在軍中武場嘩啦啦練兩手兒。要麼就是喝喝下午茶、逛逛窯子取個樂兒。
沒辦法,鐵血大秦向來民風彪悍,江湖、官府勢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錯。哪怕城裡酒館一閒漢,沒準幾手黑虎掏心就能讓落單的大兵吃不了兜著走——有天賦、有出息的漢子誰會混城衛軍?軍中大小教頭雖然來自豪門名派,但除了基礎功法外從不傳授分毫。當然官府也有急眼的時候,跟幫派火拼只靠兩樣:火器和人多。
本來幸福的哨騎長職務能讓趙大膽安度晚年,順便小小撈一筆。誰知蠻人從天而降,時而零星屠掠時而蜂擁而至。
他們從哪兒來的?怎麼來的?臨時營地在哪裡?有無後勤補給?進軍路線是什麼?
從銳金城小老百姓到城頭兵士;從城主常未名到城內一眾幫派、俠士,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