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接到申三番的電話,得知常明生和他妻子徐萊已經到了開納路申三番的申公館,他才與趙仕君一起過去。
常明生身材修長,身著得體的英國面料西裝,顯得英俊瀟灑。他擅長交際,不管是跟誰,臉上都掛著笑容。徐萊是電影明星,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一身得體的旗袍,脖子上掛著一副珍珠項鍊,陪在常明生身側,顯得高貴大方。
申三番今天一身唐裝,手腕帶著一條小佛珠,配著他光禿禿的頭顱,如果再在上面點幾個戒疤,完全就是一方主持。
胡孝民打趣道:「申老闆,你要是敢雙手合一,我就敢喊你申和尚。」
申三番自嘲道:「我倒是想立地成佛,可惜佛祖不收。」
常明生主動伸出手,微笑著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只要想成佛,哪裡都想修行。胡處長吧,鄙人常明生,以後在上海住家,還望多多關照。」
胡孝民與他握了握手,謙遜地說:「關照不敢當,常司令是通天的人物,以後還要請常司令多提攜才是。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警政部的部長,兼特工總部主任趙仕君先生。」
常明生並不知道胡孝民的身份,但胡孝民早已知道他的來意。胡孝民今後最重要的任務,是保護和掩護常明生。替他為趙仕君牽線,正是在變相保護他。
趙仕君朝常明生拱了拱手,很是客氣地問:「常先生來上海,不知是小住還是長住?」
常明生苦笑著說:「後方的生活實在艱苦,我這習性是住不慣的。這次辭掉一切公務,安心來上海住家。趙部長,請問現在上海治安如何?」
趙仕君微笑著說:「上海治安良好,我們連續搜捕了一批重慶和延安留在上海的地下工作人員,新政府政通人和,上海治安雖不說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宵小之輩已不敢隨意放肆。」
胡孝民在旁邊奉承道:「在趙部長的英明領導下,上海才有這樣的大好形勢。」
申三番在旁邊聽著暗暗好笑,都說胡孝民擅長溜須拍馬,今天總算看到了。平常胡孝民裝得人模狗樣,在趙仕君面前,跟條哈巴狗似的。
常明生感慨道:「我也聽說了,趙部長使出鐵腕手段,才有這樣的效果。」
聽到常明生的稱讚,趙仕君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兩人雖是初次見面,卻「一見如故」,聊得很投機。趙仕君想摸清常明生來上海的真正來意,常明生則想通過趙仕君,搭上汪即卿這條線。
常明生與汪即卿有師生之誼,要見汪即卿,必須先過趙仕君這一關。
常明生本就擅長交際,徐萊是電影明星,也見慣了各種場面。這樣的宴會上,有個漂亮又會說話的女人,氣氛會熱鬧很多。
整個宴會,充滿了歡欣笑語,散席時,所有人都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散席後,常明生夫婦送趙仕君到門口:「趙兄,今日與兄一見如故,期待以後能多多親近。」
常明生是1906年出生,趙仕君是1905年,兩人在宴會上論過年齡,趙仕君年長,常明生則以兄長相稱。
趙仕君說道:「不用期待,明天我在76號設宴,請明生老弟伉儷務必賞光。」
常明生連忙說道:「應該是小弟宴請趙兄,怎麼能讓趙兄先請呢?」
趙仕君笑著說道:「明天我請,後天你再回請如何?」
他正想藉機多接觸一下常明生呢,汪即卿給他打來電話,讓他探明常明生的態度後,再帶去南京一會。汪即卿不會給他太長時間,能有一個星期已經是極限。
常明生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今天太倉促,明天再給趙兄下請柬,到時請胡處長一併光臨。」
趙仕君坐胡孝民的車子回去,上車後就問道:「孝民,你覺得常明生怎麼樣?」
胡孝民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在席間,他對每道菜都能說出典故,對上海的風月場所如數家珍,這樣一個只會吃喝玩樂的人,在國統區確實待不住。」
趙仕君叮囑道:「他的風流,那是出了名的。明天的宴會你也要參加,我主要與常明生交談,可能會談及一些敏感話題,你要注意他的神色,還有徐萊等人的反應。」
胡孝民沉吟道:「部長,何必考察呢,常明生這個時候來上海,一定是懷有某種目的。甚至,是帶著任務來的。」
趙仕君靠在後座上,閉著眼睛說:「你不知道,汪先生想用他,務必要查清他的真實意圖。」
胡孝民嘆息著說:「這就難辦了,說句不好聽的,常明生現在確實是來住家的,一旦汪先生重用,重慶再來拉攏,他會不會腳踏兩隻船呢?」
保護和掩護常明生,並非一定要替他擔保。適當的懷疑與否定,反而能起到保駕護航的作用。
趙仕君說道:「我們只管現在,以後他幹什麼,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胡孝民輕聲說道:「我會安排人監視他們夫婦。」
趙仕君和胡孝民走後,常明生與申三番才能真正聊聊天。今天申三番在碼頭接到常明生後,馬上安排宴會,胡孝民和趙仕君一到,所有人都高度緊張。
申三番沒讀什麼書,但也有間書房,不是用來看書,主要是用來談話方便。他拿出一盒茄立克,遞給常明生一根。
常明生接過煙,熟練地剪開,用長長的火柴一邊烤著一點說道:「三番,這次真是辛苦你了,又貼錢又貼情面。」
申三番擺了擺手:「我們是朋友,要不是你當初相救,我現在早死在提籃橋監獄了。」
常明生隨口問:「趙仕君是特工總部的一號人物,我是知道的。這個胡孝民,看著很年輕,就當了情報處長,是不是有什麼背景?」
申三番摸了摸光頭,說道:「他還真沒什麼背景,靠著巴結趙仕君,一路升遷,從一個普通情報員,一年功夫,就到了情報處長。此人貪財,屬於那種不擇手段的那種。常兄想在上海過得安穩,免不了要送他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