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不僅要跟新四軍談,還得隱蔽身份。不僅是他「碼頭」的身份,也是總務處長和情報處長的身份。
當然,碼頭的身份可以真正隱瞞,總務處長和情報處長的身份,馮五可以私底下向湯一貫通報。
馮五猶豫著說:「這會不會不妥?」
他理解胡孝民的想法,要跟新四軍的同志當面談一談。他第一次與新四軍接頭時,也很激動。特別是看到他們穿著軍服,背著長槍時,更是熱淚盈眶。
每一個做地下工作的,見到自己的同志時,都會非常激動。而看到自己的部隊時,那種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激昂慷慨,令整個人都非常亢奮。
胡孝民擺了擺手,悄聲說道:「只有與我談,他們才會有最大的收穫。」
馮五走後,胡孝民去了式部清一郎的房間,用日語輕聲說道:「我們的人試探了新四軍的口風,他們要求用步槍兩千支,子彈二十萬發,奎寧二十萬粒,被俘的新四軍和共產黨六十名交換小笠原少佐。」
式部清一郎一邊記錄著,一邊說道:「我馬上向中島少佐報告。」
準確地說,他不算情報人員,只是一名電訊技術人員。他的任務,是給胡孝民與中島信一之間架起通訊的橋樑。
胡孝民又說道:「你再告訴中島君,我會盡全力與新四軍談判。他們漫天叫價,我會就地還錢。」
他讓馮五通知新四軍把價格提高十倍,自己則先把價格提高二十倍。不管中島信一會不會同意,他們想要救小笠原,就必須付出足夠大的代價。同時,他也能試探中島信一的底線,看日本人到底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中島信一收到電報後,很快就回電:「武器和子彈無法答應,可以用糧食和布匹交換。」
看到回電,胡孝民大喜過望。他都沒想到,中島信一會用這樣的方式。
湯一貫與馮五再次接頭,得知汪偽派人鹽城談判,並且已經到了鹽城後,很是意外。特別是當他知道,清鄉蘇州辦事處的總務處長和特工總部的情報處長胡孝民,竟然也在鹽城後,更是吃驚。
湯一貫瞪大著眼,異常嚴肅地問:「馬同志胡孝民真在鹽城?」
身為新四軍敵工部長他當然是知道胡孝民的。這個一心投靠日偽,甘當賣國賊的漢奸,手裡染了不少共產黨的鮮血。
這樣一個特務頭子竟然來了鹽城怎麼能讓他走呢?
馮五點了點頭:「是的,他來談贖小笠原的條件。」
除了胡孝民和戴朗如外,他與其他人接觸,都是姓「馬」。
湯一貫懊惱地說:「早知道是他,應該把價格再提高點。」
馮五微笑著說:「『碼頭』同志說了跟胡孝民談判時,我們可以把條件再提高十倍。」
湯一貫對胡孝民越是痛恨,說明胡孝民的身份隱藏得越好。由此也能感受到胡孝民要默默承受多大的壓力。連敵工部長都誤會他可見其他人對他的誤解更深。
湯一貫詫異地說:「十倍?一千支槍足夠裝備一個團的了,日本人能答應嗎?」
馮五微笑著說:「條件先提說不定他們就答應了呢?」
湯一貫問:「馬同志,談判之後胡孝民會馬上離開鹽城嗎?」
馮五愣了一下問:「應該會吧,你問這個幹什麼?」
湯一貫冷冷地說:「小笠原可以放回去,胡孝民既然來了,豈能讓他輕易離開。」
胡孝民悄無聲息到了鹽城,這對敵工部是極度挑釁。
馮五說:「這個……不太好吧。湯部長,我能見一下鄧主任嗎?」
他所說的「鄧主任」,正是新四軍政治部主任。胡孝民的真正身份,暫時還不能跟湯一貫說起。
湯一貫說道:「鄧主任今天不在,要晚上才回來,到時候我向他請示再說吧。」
馮五回去後,向胡孝民報告了湯一貫的想法。他很是擔憂,如果胡孝民出事,那可怎麼辦?
馮五滿臉憂愁地說:「胡先生,你還是馬上離開鹽城吧?一旦與新四軍見了面,你的處境就危險了。」
胡孝民搖了搖頭,微笑著說:「我是來談判了,新四軍怎麼會做過河拆橋的事呢?」
馮五說道:「別人不會,可你不同,在湯一貫眼裡,你是漢奸大特務。」
胡孝民沉吟道:「明天不必跟鄧主任見面了,更不能透露我的身份。沒有組織的同意,我的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知曉。」
他直屬江蘇省委書計劉堯同志領導,沒有上級的同意,他的身份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哪怕是新四軍政治部主任和敵工部部長。
至於敵工部會如何對付自己,那是另外一回事。他不能因為湯一貫痛恨自己,就向他解釋身份。如果這樣的話,他的身份早暴露一百次了。
馮五說道:「我已經跟湯一貫說好,明天見鄧主任。」
胡孝民說道:「你告訴鄧主任,如果可以,我想親自跟他談。至於條件,他們可以按照第一次的要求,提高二十倍。當然,日本人不會答應武器和彈藥,但願意用糧食和布匹來代替。」
第二天,胡孝民帶著式部清一郎去了泰山廟,亮明身份後,通過第一進的警衛連駐地後,在第二進見到了新四軍政治部的鄧主任和敵工部部長湯一貫。
湯一貫看到胡孝民,馬上記了起來:「我上次見過你。」
上次抓捕小笠原時,胡孝民也在現場。胡孝民當時神色不驚,他以為只是個普通人,就沒留意。
湯一貫暗暗懊悔,要是當時把胡孝民抓了,那該多好。
胡孝民朝湯一貫拱了拱手,微笑著說:「湯先生好眼力。」
湯一貫語氣一滯,胡孝民這話越聽越不對勁,自己要是好眼力,上次就不會放過他了。
後面的政治部主任鄧應求朗聲說道:「早就聽說胡先生年少有力,膽識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鄧應求四十多歲,身材高大,面容瘦削,下巴較尖,戴著一副圓頭眼鏡,雖然穿著同樣的新四軍軍裝,站在那裡,卻有一股特別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