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天空閃爍著紫紅相間的靜謐的暮光,被昏黃之火燃燒著的濃雲如同無聲的海流般緩慢流淌。
季木和女孩一同坐在公園河邊的石椅上,倚靠著略微冰涼的椅背,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柔暖輕風,默默地注視著這世間萬物都被染上那殘日惜別之光。
季木沉靜地端坐,十指交叉置於膝上,享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短暫安詳。
長年累月攢集於心底的疲倦仿佛也在那暖光的擁簇下漸漸融化,匯入了胸口處仿如空無一物的空腔。
他坐於此地安然地回想,腦海中浮現了女孩在殘陽下與他手牽著手一同穿越森林的景象。
他們在樹間花葉的籠罩下討論丹尼爾·華勒斯的《大魚老爸》,踩著透過枝葉的間隙降臨於地的光斑唱起約定的歌謠……
《themee挺place》——約定之地……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首歌也是他所喜歡那部電影《告白》的插曲。
這裡所謂的「告白」,並非大多日劇里向喜歡的對象傾訴鍾情,而是「自白」之意,一個無比絕望而又無比悽美的、復仇的故事……
在這首歌曲唱響之時,劇中也迎來了最後的片刻溫馨。
在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有全然陌生的城市,有全然陌生的公園……
但也有身旁與自己並肩的、熟悉的女孩,以及腦海中迴響的、熟悉的歌曲……
「還記得遠足返校的時候,只有我們兩人一起走錯了路,在森林裡摸索前行,那時你對我唱了一首歌曲?」他問。
「那是一首什麼樣的歌曲?」
女孩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但聽其所問,應該是已經失卻了這段記憶。
「是我們約定再見的歌曲……於那窄門,於那榮光的天上相見。」他說。
「可以教我怎麼唱嗎?」女孩問道。
「樂意之至。」
他坐於此,向陽而歌:
「藏身於此
藏身於此
在這光明消逝之地
在這光明消逝之地
再次微笑
再次微笑
看夕陽沉降
看夕陽沉降
玩這個遊戲
他從沒贏過
因為時間匆匆
因為時間匆匆
呼喚那個名字
她已消失不見
那是如此遙遠的故事
那是如此遙遠的故事
獨自在地上起舞
光輝在海岸閃耀
愛是徒勞
但是他知道她將會在那裡
在那約定之地」
歌聲伴隨著夕陽的沉降漸弱。
「為什麼唱得那麼悲傷?」女孩又問,「那個時候……我說了些什麼嗎?」
「那時……你就像在那幢大樓里對我說的那樣,希望我可以殺死你……可是我拒絕了。」他說。
「是這樣嗎……」
女孩輕輕地笑了。
「可現在不同。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會走。」她說。
他點點頭。
他的確需要她,哪怕同她見面加深了他胸口的空落感,可無論怎樣加深他都需要她。
「謝謝你陪著我。」他說。
「也謝謝你陪著我。」女孩說。
夕陽逐漸消失在城市的邊界——一道恍如包繞一切的、巨大的圍牆之後。
整座城市都在圍牆的包圍之中。
這裡是世界的盡頭。
而圍牆是世界盡頭的盡頭。
那麼……牆外又是什麼?
牆外有可能有萬事萬物,但也有可能一無所有,沒有人可以為他解惑。
就如同那時他關於「世界之外」的發問,聲音響徹穹宇,但是回應他的卻只有心底的虛無。
暮色漸濃,將大地與群山都吞沒其中,唯有那圍牆泛起冰冷的光澤靜默地矗立著,像是在審視歸於它的統轄之下的世間萬物。
夜間,仿佛可以聽到腳下的城市在不住地喘息,通過休眠恢復它的活力,而圍牆則在他的耳邊低語,說著些他無法聽清的言句……
「該是離開的時候了。深深的夜晚很危險,我們要先找到一個地方休息。」季木小聲地提議。
「餓了嗎?」
女孩這樣問他,晃了晃手中剩下一半綠液的玻璃小瓶。
「不要擔心,我不會餓,因為我還有心。」他的口中吐露出欺騙的言語。
「有心……真好呢。」
女孩並沒有懷疑。
「可是,和我一起,你的心會逐漸消失的……因為我無法回應你的愛。心得不到愛,慢慢就會死去。」
「那也沒有關係,沒有一樣可以怪你。」他說。
……
「如何,不一塊散散步去?」看門人提議,「讓你見識一下有趣的東西。」
我隨著看門人走到門外。廣場上,影子正在車上敲打最後一塊木塊。除去支柱和車軸,車已煥然一新。
看門人穿過廣場,把我領到圍牆瞭望樓下。這是個悶熱而陰沉的下午,從西面鼓脹上來的烏雲遮掩了圍牆上空,看情形馬上就要下雨了。看門人身上的襯衫已被汗水整個浸透,緊緊裹著他巨大的軀體,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是圍牆。」看門人用手心像拍馬一樣拍了幾下牆壁,「高七米,把鎮子團團圍住。能翻越它的只有飛鳥。出入口僅這一道門。過去還有東門,現在已被封死。你都看見了,牆是用磚砌的,但不是普通磚,任何人都甭想碰傷它毀壞它,無論大炮還是地震、狂風。」
說罷,看門人從腳下拾起一截木棍,用刀削尖。刀快得簡直富有詩意,轉眼間木棍就成了小楔子。
「好麼,注意看著。」看門人說,「磚與磚之間沒有黏合物,因為無此必要。磚塊相互緊貼緊靠,其縫隙連一根頭髮絲都別想伸進。」
看門人用銳利的楔尖在磚塊之間戳了戳,竟連一毫米也戳不進去。繼而,看門人扔開楔子,用刀尖劃著磚塊表面。聲音尖銳刺耳,卻留不下絲毫傷痕。他看了看刀尖,然後收起刀放入衣袋。
「對這圍牆任何人都奈何不得,爬也爬不上。因為這牆無懈可擊。記住:誰都休想從這裡出去,趁早死了那份心思。」隨後,看門人把大手放在我背上,「曉得你心裡不好受,但這過程任何人都要經歷,你也必須學會忍耐。那以後就會時來運轉,就再也不會煩惱不會痛苦,四大皆空。什麼瞬間心情之類,那東西一文不值。忘掉影子,我不會為難他。這裡是世界盡頭。世界到此為止,再無出路,所以你也無處可去。」
如此言畢,看門人又拍了一下我的背。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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