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眼前的景象……是究極的瘡痍。599小說網 www.xs599.com
;;;此前,我在小鎮之外,就曾遠遠地窺視身旁這片暗紅色的建築群。
;;;可當我真正靠近……
;;;透過覆蓋其表層、散發著高溫火焰般的清白色光輝、似乎是屬於藤蔓種屬的未知生命……我看到了其上所布滿的、密密麻麻像是蛛網一般的、無數的裂隙。
;;;凡是被那些藤蔓所包纏的部分,皆是恍若被火燒過一般的漆黑,有些地方甚至隱隱露出了鋼筋。
;;;而我腳下的路面,也到處布滿苔蘚,從那宛如深深的掌紋的裂縫裡,能看見馬陸一樣但卻叫不出名的蟲子在穿行。
;;;簡直就像是一個荒廢了幾十年……
;;;不……也許是被廢棄了成百上千年的地方。
;;;這座城鎮……究竟是怎樣為人類所拋棄的呢?
;;;在這個不知該說是「黃泉」還是「地獄」的莫名之地……
;;;戰爭……?
;;;天災……?
;;;恐怖襲擊……?
;;;「……」
;;;無論是哪一種……都將伴隨著無數人的死去。
;;;本以為,一路走來,在地上會看見一些早已腐爛、化為白骨的屍體。
;;;但到處都沒有。
;;;——連骸骨和衣服的碎片都找不到。
;;;只是黏在牆壁上的斑點……令人不禁聯想到了血跡。
;;;並且,在部分由紅磚砌成的牆體之上,粘著像是枯萎的皮膚一樣……跟毛髮的一部分一樣……搞不清是什麼的東西。
;;;或許這些才是這座城鎮過去的住民們的遺體……
;;;倘若是從前的我,於這些微不可察的細小之處,發掘了如此眾多的「死」的痕跡,我想,一定會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就這樣,躑躅難行。
;;;可是……
;;;——當下的我,已然經受了人潮的考驗,且從中獲悉了某種超越死亡的東西。
;;;「那就是我的……勇氣!」
;;;漸漸地……
;;;故往緩慢地挪動著的雙腳,此刻已經不再戰慄。
;;;再一次……
;;;我拋下了心裡的踟躕,繼續向前邁出了步履。
;;;似乎是由太鼓和神樂鈴擊奏形成的巨大聲浪,與那遠方的拜鬼儀式上誦唱的聖歌融為一體,伴隨著我的不斷前行……也開始變得愈發迫近。
;;;穿過一條又一條狹窄的街道……
;;;我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裡。
;;;但只要向著那太鼓和鈴聲傳來的方向前進……
;;;也許……就能知曉那列電車將我帶往這個世界的意義。
;;;「……那聲音……已經很近了……」
;;;「再往前一點……」
;;;「就快要——」
;;;視野……不自然地開闊起來。
;;;我停下了步履。
;;;這裡……就是這座暗紅色的城鎮的中心。
;;;——一片開闊的、廣場模樣的區域。
;;;「……那是……月亮……?」
;;;沒錯……
;;;晦暗、幽深的天幕之上,驟然裂開了一條縫隙——
;;;一輪血紅而邪惡、好似犄角般的下弦月,宛若君臨一般從雲層之中顯露出其身影。
;;;儘管那月光並不非常明亮,不過存在感卻強烈得異常。
;;;——就像整座廣場都被月光照亮了一樣。
;;;這時,我終於發現了……
;;;那個東西……
;;;那個故往我曾在森林裡看到、位於城鎮的中心、一直為暗闇所掩埋的東西……它就在那裡。
;;;——那是一座通體散發著黑亮的金屬光澤、高約五十英尺的塔形建築。
;;;此時此刻……它正以那傲慢的姿態危然聳立在這座廣場的中心。
;;;就連前時隱藏在塔頂的黑暗中、我所無法看清的那個未知物體,也在妖異的月光下顯露出了真實的形體。
;;;——就像一顆球形的光源不自然地占據了制高點一般。
;;;不對……那不是光源。
;;;那顆球體,將月光收束成了一道光線,仿如是一塊巨大的凸透鏡。
;;;而在那塊大型的凸透鏡的附近,環繞著一排無風自動的金屬鏡,折射出有如月光般的猩紅光芒。
;;;「周圍環繞的那些金屬鏡……難道是為了最大程度地收支月光而設置的漫反射補正裝置?」
;;;我試圖用曾經在中學裡學到的物理知識對其原理進行分析。
;;;但很快……我就將腦海中這些徒勞無用的想法摒棄。
;;;因為……
;;;——當我的視線逐漸向著塔的下方偏移,我終於注意到了……環繞在塔的周邊的、數之不盡的怪異人影。
;;;他們圍著中心的塔,站成僵硬的半圓形,同我方才所做那般,凝視著塔頂的球體。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
;;;月光下,隱隱約約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他們的身長將近一米,都長著一張圓圓的臉,頭上戴著鮮艷的羽毛,身上裹著華麗的布匹,手裡拿著太鼓或樂鈴,笑臉吟吟,且所有的人都光著腳,圍著金屬塔轉來轉去,奏響手中所持的樂器,嘴裡宛如合唱般低吟——
;;;「i!shub-urath!theblackgoatofthewoodswithathousandyoung!」
;;;而此刻……
;;;高高的天空上面,又出現了北極星。
;;;它在黑暗的蒼穹中窺探著大地,就仿佛一隻瘋狂的眼睛,令人厭惡地眨著,爭取傳達一些奇怪的信息。
;;;——但它什麼也沒有喚起,除了它曾經要傳達的信息。
;;;在星光的照耀下,原住民們毫不厭煩地繼續做著圓周運動。
;;;而我觀望著眼前這一不可言狀的場景,心中震撼莫名。
;;;……
;;;詹姆斯·林伍德醫生坐在仁慈之山醫院的辦公室里又讀了一遍標題:
;;;「著名的布瑞切斯特的外科醫生在大會上倡導安樂死」
;;;著名?而且還上了《布瑞切斯特周刊》的頭條!當然,任何地方的新聞都有自己的偏好。
;;;他瞥了一眼手錶,發現表上顯示已經過了午夜五點。出於習慣,他把辦公日曆從1961年4月2日改成4月3日。他向後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考慮著:是該回家睡覺,還是繼續在他的大會演講上下功夫?他決定選擇後者,然後打開錄音機。
;;;就在這一刻,有人敲著門——毫無疑問,有人依然在加班。他喊了聲「晚安,」但磨砂玻璃板上的影子一動不動。林伍德醫生站起來,打開了門。
;;;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人正站在外面。醫生不知怎麼地本能地感到厭惡,他說不出是由於那人骯髒,可笑的寬鬆褲子和長長的雨衣,還是由於他聞到了一股使他說不出話來的淡淡的爬行動物的氣味。另一個人沒有說話——沉默使林伍德醫生開始感到緊張。
;;;「我恐怕探訪時間結束了,」他最後說。
;;;「我不是過來探訪的,」另一個人用異常低沉緩慢的聲音說。
;;;「好吧,如果你是病人,那你應該去大樓的另一邊。」
;;;「不,我不是,」訪客反駁道。「我想要見你,林伍德醫生——你是林伍德醫生嗎?那個贊成安樂死的人?」
;;;「正是,」醫生肯定地說,「但都夜裡的這時候了——」
;;;「我想要你殺了我,」另一個人說。
;;;醫生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斷定他不是在開玩笑。「對不起——我只提倡,不執行——反正現在不行。我必須得說,你看起來不像是個需要安樂死的例子。」
;;;「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如果認為有人真的需要,你可以私底下做,這樣就沒人知道了?我可以自己來,但想到痛苦我想可能會氯仿過量——」
;;;「對不起,」醫生冷冷地重複道。「目前不可能,再說我也不打算讓自殺合法化。」
;;;「但我需要它,」那人堅持地說。「我的情況讓我再也無法忍受。」
;;;「如果我給你檢查一下——」醫生建議道。
;;;訪客躲開了醫生的手。「你不能檢查——太多了但我也許可以說服你。如果我能告訴你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我真的沒時間——」醫生反對道,但另一個已經擠進了辦公室,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好吧,也許他可以在他的演講中利用這一點來強調他對自殺合法性的厭惡。他坐下來示意那人開始。
;;;「我叫羅伊·利基,」另一個人開始說
;;;1961年4月1日,羅伊·利基動身前往埃克塞姆。他已經參觀了布瑞切斯特所有的古書店,他聽說在埃克塞姆有許多豐富的二手店,他決定前往探索這個小鎮。去那裡的人很少,而且兩個城鎮間沒有直達的鐵路,也沒有公交車。他不喜歡火車旅行,特別是在需要換車的時候,但在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在火車站,他得知那天只有一列11點30分的火車開往埃克塞姆,他不得不在12點10分左右在高德斯伍德換車,而且可能要等20分鐘。
;;;那班火車在布瑞切斯特站晚了5分鐘開出。利基在座位上不安地搖晃著,毫無興趣地望著窗外。他在下面搖晃著的紅磚房子裡,在鐵路對面牆上用粗白字母畫的廣告上,甚至在那些逃過陰森剪報的線周圍環繞著的高德斯伍德丘陵上,都找不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很快,山上的草被樹取代,光禿禿的樹幹緊緊地挨在一起,直到整個景觀都被樹木覆蓋。他在樹林裡看不到房子,也感覺不到樹林裡有生命。有一次,在一瞬間,他在遠處的森林裡看見一個奇怪的灰色圓錐體,然後它消失了,但這景象使他感到一種奇怪的不安。
;;;這條線一直延伸到這裡,幾乎都是筆直的,除了繞過山丘的那些輕微的彎道。然後,出了布瑞切斯特大約半小時後,火車放慢了速度,在軌道上拐了一個更明顯的彎。利基的火車到達了拐彎處。他坐的左邊,在曲線的內側;當他往外看的時候,他第一次看到了高德斯伍德。
;;;他第一眼看到的印象就是鬼鬼祟祟的。密密麻麻的暗紅色屋頂,狹窄的街道,環繞四周的森林——一切都顯得鬼鬼祟祟。接著,他的火車駛過轉彎處,又一頭栽進了荒涼的樹林。
;;;五分鐘後,利基看到最後一節車廂縮小了,然後向站台四周看了看。
;;;沒有其他人在高德斯伍德下車,他明白這是為什麼。站台上是光溜溜,滑溜溜的木板,候車室的窗子很髒,上面刻著髒話,硬木椅也沒有油漆,整個地方似乎都死氣沉沉的。出於習慣,利基來到站長辦公室,詢問換乘的火車什麼時候到。但那個出現的人立刻把他推開了,他穿著一件寬得出奇的制服,他的臉長得像山羊,簡直令人作嘔——利基認為他就像是中世紀的薩堤爾木刻。
;;;「火車還不到一刻鐘,」站長說著回到了他的辦公室。
;;;利基坐在一張沒有油漆的椅子上,越過木欄杆凝視著下面幾碼遠的街道。偶爾有過路人抬頭看他一眼,但大多數人只是溜達過去,沒有看見他。利基突然意識到他們都心事重重於他所不知道的事,但經過的每個人都有一種期待的神氣。
;;;過了幾分鐘,他看膩了,便把目光投向遠處的屋頂——有什麼東西聳立在城鎮中心,車站和聳立在小鎮後方的光禿禿的小山中間。利基看不出來它是什麼,因為它反射出耀眼的陽光,但它的形狀很像旗杆,旗杆上有一個圓形物體。
;;;他仍然望著,模糊地意識到站長正在接他辦公室的電話,聽著,然後朝他走來。
;;;「恐怕今天不會有火車了,」他身後的人說。「樹倒了,擋住了線。」
;;;利基很失望,他不希望在高德斯伍德逗留。「那麼,下一次回布瑞切斯特的火車什麼時候開?」
;;;「今天只有一班,它半小時前出發了。」
;;;利基不記得在相反的路線上經過了一列火車,但在那一刻,他只能想到自己被困住了。「但——我該怎麼辦?」
;;;「你只能做一件事——在鎮裡的旅館過夜。」
;;;為了給自己時間思考,利基離開了車站,到對面車站的咖啡館吃飯。這頓飯——香腸,雞蛋和薯條,全都是生的——勉強過得去,但他在這不會吃到比這更好的一頓飯了。其他顧客的臉都太怪了,他覺得在那些笨重的衣服和長裙下可能是最令人噁心的畸形。更重要的是,這是他第一次被一個戴著手套的侍者接待——根據他從手套下面的手所能辨認出的情況,利基認為手套還是有必要戴的。
;;;在收銀台,他詢問去旅館的路,他可以在那裡過夜。
;;;「我們鎮上只有一家好旅館,」收銀員回答說。「在中心位置。嗯,那是一個廣場,中間有一個島——不管怎麼說,你沿著布萊克登街走——」
;;;利基按照收銀員的指示來到了鎮中心。他看到了辦公室、百貨商店、酒館、電影院、停放的汽車,以及任何一個市中心應有的特徵,但他在這感到了一種不尋常的東西——也許只是他在車站所注意到的那種期待得到了加強。
;;;最後他來到一個大廣場,看了看路牌,看到了對面霓虹燈閃爍著的中央旅館。但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廣場中心升起的五十英尺高的金屬塔吸引住了。在頂上,他看到一塊巨大的凸透鏡,周圍環繞著一排鏡子,所有的鏡子都裝在一個軸上,軸用繃緊的繩子固定在地面上。
;;;利基盯著這個東西看了很久,他發現有人在盯著他。他轉過身來對那個望著他的人說:「我很好奇,因為我是外地人——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但另一個人只是默默地盯著他,直到利基尷尬地把目光移開,然後匆匆離去。利基束手無策,只好向附近的旅館走去。
;;;一進屋,他鬆了一口氣。接待處、寬敞的門廳、鋪著紅地毯的寬闊樓梯,一切似乎都很溫馨。他走到前台,按響了鈴。
;;;「一間過夜的房間?」接鈴的中年男子重複了一遍。「好的,我們有一兩間——我恐怕,他們在廣場上向外看,所以你可能會被噪音困擾。27和26,房間和早餐,可以嗎?」
;;;「嗯,好的,」利基在簿子上簽了名,回答說。隨後他跟著老闆上樓。
;;;在樓梯平台上,他問:「外面廣場上那個東西是什麼?」
;;;「什麼?——噢,那是這裡的遺蹟。你今晚就可能會知道的。」
;;;他打開一扇標有7號的門,利基被領進了一間鋪著厚地毯的房間,房間裡有一張床、一張梳妝檯、一張床頭櫃,上面有一張鑲了相框的照片,還有兩個衣櫃。利基走進來,轉過身去問他那句話的意思,但老闆已經向樓梯走去。他聳了聳肩,走到窗前,望著下面的人群。他覺得很奇怪——他沒有帶行李,但經理並沒有要求他提前付款。
;;;他聽到火車的汽笛聲,漫不經心地望著煙柱。當他意識到——火車剛剛離開車站,正朝著布瑞切斯特疾馳而去,他迅速地把窗戶打開了。
;;;他向門口跑去,但在匆忙中把床頭櫃撞倒在地,遲遲不去修理。他的腳踩在玻璃上嘎吱作響。那是一張鑲了框的照片,玻璃碎了,但照片完好無損。他把它撿起來,把它豎起來,然後往後退。
;;;照片上的東西站在那。他簡直不敢相信它是活的——那是一根由白色血肉構成的圓柱。它被一些瘦骨嶙峋、長有許多關節的腿支撐著,而這些腿的末端則生長著巨大的環形腳掌。這根血肉構成的圓柱根本沒辦法移動,更別提思考了。它沒有手,僅僅生長著三根深挖進地里的脊刺。但它的頭卻是最糟的——它由白色膠狀般的厚厚捲曲構成,上面布滿了水潤的灰色眼睛,而在最中央則生長著一個巨大的、帶牙齒的喙。令利基最不安的不是這些細節,而是他剛才看到門口的想法,不是像照片中那樣開著,而是關著。
;;;他猛地打開臥室的門,砰地一聲奔下樓去。老闆正站在接待處旁邊,跟後面的一個年輕人談話。
;;;「有張照片在我房裡!是你放那的嗎?」利基厲聲道。
;;;「什麼?當然不是,」老闆回答道。「什麼樣的照片?我最好去看看。」
;;;他仔細看了看照片。「我必須承認,這很奇怪,但不是我放的。我想我應該知道它是什麼…好吧,如果它讓你心煩,我就把它拿走。」
;;;「不——不,不要那樣做,」利基告訴他。「我想更仔細地檢查一下。」
;;;老闆走後,利基再次來到了窗邊。往外看,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下面的人群並沒有穿過廣場,更多的人在那裡轉來轉去,想要給人留下這種印象,但實際上是在等待著什麼——並暗中觀察著。他突然注意到他們都避開了他窗戶對面的路,他看到的這條路異常寬闊,兩邊明顯是廢棄的建築物。利基抬頭一看,發現這條路連接著廣場和鎮子後面那座光禿禿的小山。那條路上有一道模糊的痕跡,但他看不出任何形狀。
;;;他又朝小山望去,看見鐵路一直延伸到遠處。然後他想起來了,生氣地轉身去了車站。
;;;就在這時,門砰地一聲關上了,鎖上的鑰匙轉動了一下。
;;;利基把自己的重量壓在門上,但與此同時,他能聽到外面有個很重的東西在堵著門。沒人回應他憤怒的喊叫,他跑向窗口。他往下看,發現下面的牆很光滑,沒有支點,往上逃也很困難。一想到要跳到街上去,他就退縮了,瘋狂地想知道怎樣才能逃脫。是什麼瘋子把他關起來的,為什麼?但高德斯伍德的人肯定不全是瘋子——也許他能引起街上某個人的注意。
;;;「你知道『高德斯伍德『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嗎?」他身後有個聲音說。
;;;利基轉身。但房間裡沒人和他一起。
;;;「你可曾聽過門德斯的山羊?」他意識到,那聲音從門外慢慢地傳來。「你知道女巫安息日會出現什麼嗎?你知道庇里牛斯山上的山羊地或是偉大之潘神嗎?那千變之神呢?萬千子嗣的森之黑山羊呢?」
;;;利基又敲了敲門,然後匆匆回到窗口。他對下面的人喊道,一個人抬起頭來。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利基也能看到他毫無表情的臉,以及他的手的詭異動作。當一群人開始在窗戶正下方聚集起來,毫無表情地盯著他時,利基向後一倒,渾身發抖,瘋狂地掃視著整個房間。
;;;「你知道嗎,那山羊多少世紀以來一直在那兒,」那聲音接著說。「在西班牙的教派圈裡出現的那隻黑山羊——巴斯克的魔法師過去常去的山羊之地——魔鬼總是以雜交動物的形象出現……你認為為什麼木星上的祭司會在月中日時奉獻一頭白山羊?——但你不會知道宇宙的互補性…你也不知道海地山羊女孩儀式的基礎,也不知道金羊毛神話背後的恐怖……」
;;;「你在說些什麼?」利基大喊道。「讓我出去,好嗎!」但當沒有人回答時,他就安靜下來,癱倒在床上。
;;;「噢,你還不完全明白——還不明白……我想告訴你的是,它就在這裡,就在此刻,就在附近——它在人類出現之前就在這裡了……也許它一直都在這,也許它來自外面,但其他的——那些來自glyu『uho的傢伙——把它囚禁在星座之中,只有在滿月的夜晚,它的身體才能進入它們的界限。但如果你從相反的角度召喚它,它就會出去,儘管他只是部分有血有肉——這就是在安息日會出現的情況。
;;;「當然,他們不會把在黑彌撒上發生的一切都講出來。它來了,但不是以它真實的形態——那對崇拜者來說未免太過分了——但它保留了它真實形態的某些部分。我想你聽說過他們以前是怎麼吻它的屁股的吧?好吧,那不是因為骯髒——他不是像山羊那樣被造出來的,它從那裡把東西拿出來吸血。但今晚你會知道更多。
;;;「不過,今晚你看到我們一絲不掛,可能會有點吃驚。我們會去它住的地方,去一個我無法向你描述的地方,為了活得更久,我們不得不……改變。你可能以另一種方式聽說過它——黑山羊幼崽?gof『nnhupadghshub-urath?不過森林女神,農牧神和薩堤爾與經典的描述大不相同,所以不要以為你準備好了——」
;;;這時聲音突然停止了,就像開始時那樣突然。利基凝視著窗外,太陽快落山了。他怒視著門、窗、牆,但看不到任何逃跑的路線。人群仍然在下面等著,一陣難以形容的咕噥聲傳來。突然,他覺得很累,又倒在床上。
;;;當他醒來時,月亮已然升起。
;;;當他探出窗外時,窗外的街道上閃耀著白光。下面的人群不再被動,他們圍著中心的塔站成僵硬的半圓形,凝視著對面的小山。他又把窗框抬高了一些,窗框發出卡嗒卡嗒的響聲,但是沒有人抬起頭來。他能聽到從下面傳來一陣合唱般的低語聲,那是一種無法聽懂歌詞的聖歌,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嚴重。他們都瘋了嗎?天黑後他被困在一個瘋子聚集的小鎮上了嗎?突如其來的恐懼攫住了他,他把衣櫃推到門邊,用床把它加固。
;;;囚禁他的人說——「你今晚會知道更多?」當然,全鎮的人都不會被這種瘋狂的信仰所左右。一個在月光照耀下的夜晚來到鎮上的神——這還不是全部。如果他是對的,這個鎮上有一個撒旦的異教團體——他們應該在儀式之夜向撒旦獻祭。活人獻祭——這就是他們要他做的嗎?
;;;聽到下面傳來一聲喊叫,利基衝到窗口往下看。一個身穿黑袍的人背對著利基站在塔架旁。他正在調整系在樞軸上的繩子,當他這麼做的時候,凸透鏡和鏡子們發生了移動,一束集中的月光沿著路向山上移動。這一定是把他囚禁起來的瘋子——可是是誰呢?
;;;然後他轉過身來。這名男子穿著一件飾有圖案的長袍,脖子上掛著一條粉紅色的小圓筒項鍊——利基懷疑著他那病態的身份——但他仍然能認出這是中央旅店的老闆。
;;;「他來了!她來了!「他用那緩慢而低沉的聲音喊道。「讓開!」
;;;接著,令利基感到恐怖的是,人群開始齊聲高喊:「阿施塔特——亞斯他錄——至高母神la!shub-urath!戈爾戈,摩耳摩,千面之月——都在讚美我們的獻祭隨著萬千子嗣,用您的種子填滿我們,讓更多的人來您的神殿敬拜gof『urath…」
;;;當穿著長袍的祭司操縱著繩子時,那聚攏的月光正穩定地爬上小山。突然,它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祭司發出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喊叫,人群安靜了下來。在這一片寂靜中,利基聽到了一種微弱的不安的騷動,像是來自遙遠而廣闊的地方。
;;;然後那座小山突然裂開了。
;;;利基似乎就是這麼認為的。
;;;他幾乎立刻意識到裡面有一扇門打開了,一扇占據了整座山的門。從那個大洞外透出的一點月光,映照出一條寬闊的通道。在黑暗中,一個蒼白而巨大的東西移動著,反射著光芒。
;;;利基突然轉過身,向門口跑去。他不想知道看到那一幕後的結果。他想從這個房間逃到街上,即使被人所殺。他掙扎著挪動床,但床紋絲不動。他只是勉強把它舉到合適的位置——但這樣逃跑是不可能的。
;;;在這一刻,廣場上的人群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慢慢地,極不情願地,利基轉身向窗外望去。
;;;有什麼東西正站在山門口。那就是照片裡的那東西,但那張照片太小,無法顯示所有的細節,而且它既不是活的,也不會動。它的腦袋是最糟糕的,那些巨大的黃色眼睛朝不同的方向望著,所有的捲曲都在扭動,有時是透明的,以便它能看到自己的腦袋。
;;;那東西從門口移了出去,那三根脊刺以一種奇怪的划動動作把身體抬起向前移動。喙張開了,一種聲音從裡面發出——嘶嘶作響,音調很高,它在對著那些在廣場上隨著聖歌搖擺的崇拜者說話。他們變的瘋狂起來——到處都有人瘋狂地脫光衣服,利基只能從這些景象中感到噁心。
;;;突然,他那麻木的鎮靜被打破了,他尖叫著撞門,撕扯著那張固定不動的床,徒勞地四處尋找著武器。他聽見祭司在外面難以描述地喊叫,還有一個口哨聲回應了他。
;;;祭司喊道:「ia!shub-urath!『山羊『接受了我們的祭品!」
;;;利基本能地知道了他的意思。他冒險朝窗外看了一眼——一直盯著那些遠遠高出屋頂,貪婪地望著他的黃色眼睛。它搖搖擺擺地站在廣場的另一邊,甚至此刻正朝旅館走來……
;;;他低頭看了看。那些朝拜者已經靠近了那個存在,而正下方則是由一堆衣物鋪滿的地面。利基帶著驚恐的絕望,爬上窗台,用手指掛了一會兒,接著自己跳了下去。
;;;那生物的速度一定很快。利基聽到了一聲打滑的聲音,然後直接掉落在那東西腦袋蠕動的捲曲上。
;;;他拼命掙扎,但那膠狀的捲曲把他拖了下去,他被裹住了。他被囚禁在透明的牆壁中,牆壁正跳動著,緊緊地抓住了他,但抓得不夠緊,還不足以傷害到他。當他用手抓牆壁時,他的手從果凍上滑了下來,當他把明膠踢出去時,它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他可以移動他的頭,努力向上看,他意識到他被囚禁在一個有著空氣的口袋裡,他並不懷疑這是故意的。所以說,他還沒死——可是,還會發生什麼比這更糟糕的事嗎?
;;;他透過暗淡透明的捲曲模模糊糊地瞥見的景物正在晃動,巨物正向小山的方向走去。它到達了巨大的門口,從裡面穿過。利基聽到一聲沉悶的石頭撞擊聲,然後他在半片黑暗中被震得前仰後合。
;;;這條通道似乎向下延伸了好幾英里,但最後那生物還是搖搖擺擺地停了下來。利基往地上一沉,囚禁著他的捲曲慢慢地消失了,但雙手抓住了他。他被推到一個巨大的拱門前。他發瘋似地環顧四周,但只看到了一個六角形的大洞窟,水珠順著洞壁滴落,在從陰影里向四周望去的石刻上閃閃發光。蒼白的巨物仍在他身後搖晃。然後他被推到了拱門下。
;;;從那以後,他跌跌撞撞地走下了冗長的樓梯,從某種他看不見的地方傳來了微光。樓梯並沒有從它向下的方向轉過來,但是太過昏暗,他看不到樓梯的底部。
;;;「你知道嗎,這是羅馬人造的,」一個聲音在他耳邊用可怕的談話語氣說。「他們也做了透鏡,他們來到這裡時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至高母神但這些樓梯下得很深,可能這是通向它原來的地方——「
;;;當光線開始加強,儘管看不見台階,他們還是繼續往下走的時候,利基已經隱約知道他們正在接近什麼地方。可怕的聲音從下面傳來——低音號角和低空的烏拉提琴——但一片閃爍的薄霧從上面覆蓋了這一地區。
;;;然後他們站在堅實的地面上——至少,這感覺就像堅實的地面,但對利基來說,他們就像站在空無一物的空氣上。這一地區已不再隱蔽,但他所能看到的也不能使人安心。距離正變化著,他不能確定一個物體是大而遠,還是小而近。那些更容易辨認的生命體被驚人地分離開來,沒有任何明顯的損傷,而其他一些則由不同熟悉的部分組成,以及一些似乎根本不屬於它們的部分。離他幾英尺遠的地方,他注意到一條孤立的、閃閃發光的金屬小道,通往遠處一段向上的樓梯。
;;;「這就是我們獲得永生的地方,」祭司低聲說道,「現在你會變得跟我們一樣——」
;;;他們退了回去,但仍包圍著他。他聽見那怪物的叫聲在他頭頂上響起,捲曲開始向他下降。
;;;這時,利基突然用拳頭猛擊祭司的喉嚨,然後向那條金屬小徑撲去。
;;;這個地方不自然的特性,這一次幫助了他。他幾乎立刻就站在台階腳下了,追兵們正精神恍惚地掙扎在突然出現的一堆奇怪的斜牆中間。他噔噔噔地走上樓梯,傾聽著身後的聲音,進入半片黑暗中。上了幾百級樓梯的他突然被一排星形浮雕絆倒了。
;;;再往上走一點,他聽到一個巨大而沉重的東西在他後面的樓梯上吱吱作響。這時他跑得更快了,儘管他喘不過氣來,而且他的手被摔破了。他回頭一看,嚇得嗚咽起來,因為在他下面不到六百英尺的地方,有個形狀正隱約地向上晃動。他試著一次邁三步,但卻不慎滑倒,接著開始從樓梯上滾下來。
;;;他抓住一塊光滑的石頭,設法阻止自己從五十層樓梯上摔下來。下面沒有聲音,但當他轉過頭去看時,一陣難以描述的口哨聲響了起來。那東西在下面兩百英尺的地方左右搖擺,好像在和一個看不見的對手搏鬥。利基看見,它就在淺浮雕的邊緣,這時的他突然想起祭司說過的一些話——關於「星座」…
;;;他再次向上逃跑,在沒有追擊跡象的情況下,只在五百碼處停了一會。他掙扎著向上爬了幾個小時,似乎是——也許是——幾個小時,最後到達了一條高拱的通道,他看得出來,這條通道的盡頭是露天的。他跑過去,接著日光浮現了出來。
;;;然後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
;;;「然後你看到了什麼?」林伍德醫生催促道。
;;;「你看,我變得和他們一樣。」利基告訴他說。「不完全是,但它已經生效了——不過,我想我還是會死的。事實上,永生就是這樣,這是發生在我身上最糟糕的事情……」
;;;「好吧,」醫生說,」讓我看看。」
;;;「你瘋了嗎?我沒有發瘋的唯一原因就是我的思想一定也發生了改變!」
;;;「聽著,」林伍德醫生說道,「我這輩子見過很多可怕,讓人噁心的東西。我曾看到一個騎自行車的人,他的頭被一輛卡車碾過,然後被沖開…我不太容易被反抗,如果你不讓我檢查你,我當然不會相信你的故事——你會承認它確實不太可信——我也不會為你做任何事。」
;;;利基沉默了很長時間。
;;;「好吧,」他終於答道。「但是首先——」他關掉了錄音機。1961年4月3日3點17分,仁慈之山醫院的每個人都被辦公大樓里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嚇了一跳。喊叫聲震耳欲聾,就連大樓另一邊的病人也被吵醒了,所有聽到喊叫的人都被噩夢困擾了很久。那慘叫是如此駭人,幾乎所有的護士都跑去尋找原因,而病房幾乎無人照料。
;;;當他們闖進林伍德醫生的辦公室時,他正躺在地板上,雙手捂著眼睛。他獨自一人,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遭到了襲擊。在鎮靜劑的作用下,他停止了尖叫,但什麼也沒說,這暴露了他精神錯亂的原因。他似乎因辦公室里發生的事情所困擾,但他想像中看到的情況卻不是很清楚。他所能說的是,他檢查的病人一些情況——從採訪的錄像來看,他正陷入危險之中,但還沒被抓住——但卻被「可怕的轉變」了,似乎與偉大之潘神,在莎布尼古拉絲內的新生,身體起伏和半樹精有關。人們普遍認為,林伍德博士由於工作壓力過大,又在為即將召開的大會做準備,導致精神失常,而且受到了一種傳染性幻覺的影響。
;;;如果議院的外科醫生惠特克的證詞是可信的,那麼這種幻覺可能有一定的事實依據。他當時正在去找林伍德醫生請教的路上,聽到一聲尖叫後,就比其他人先到了辦公室。當他走進走廊時,他看見有人打開了出口的門——那個人一定是林伍德醫生檢查過的病人。惠特克醫生沒有看到那人的臉,但他特別注意到病人開門時那隻手。
;;;「它是黑色的,烏黑髮亮,」他告訴其他人說,「上面布滿了紋路——形狀像是木頭做的鳥爪。事實上,它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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