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冠冕 第二十一章孤單野獸

    無論怎麼回憶，季木都無法想起他在中學時代以前所經歷的事件。[燃^文^書庫][www.ｙibigЕ.com]

    就好像他十三歲之前所過的人生，都是一片不可見物的黑暗殘缺。

    在那些莫名的虛澗里，是否真的曾有記憶留存？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過往，只是突兀地在這個世界上出現……

    「晴安……欺騙了我？！」

    「為什麼會這麼說……」他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語。

    拉維尼婭隨意地擺弄著垂落到胸前的絲縷長發，淡淡地問道：「哥哥，你知道什麼是夢嗎？」

    「夢？是腦海中一些零碎信息的成像展現……」季木失神落魄地回答。

    聞言，拉維尼婭微微點頭：「也可以這樣說吧。但是夢境，與現實有一個極大的差別。」

    「在夢中，只有你才是真正的自己。至於其他人，都不過是你心中一個活動的影像。他們的所做、所為、所思、所感，只是你的個人印象所呈現出來的虛假形態，而非是其本人，在某種情況之下的真實感受。」

    說到此處，她安靜地抬起頭來仰望著季木，哪怕身處低處，也若登臨絕巔：「那是一個人的獨角戲……」

    「身處其中，哪怕時空顛倒，黑白交換，一切異常都顯得理所應當……」

    「季木哥哥，你之所以不能意識到空缺的存在，是因為在那段時間，你的世界觀遭到了如夢一般的篡改。也許，同時還會對自己進行相關的暗示，例如『家庭、父母，於我來說，都是不曾存在的概念，所以沒有必要考慮』一類的潛在思想。」

    季木的瞳孔中驟然爆發出耀眼的光亮，體內的靈魂源能幾近失控。

    「我到底是誰？！」

    「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

    拉維尼婭的聲音變得十分疲憊：「哥哥，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而且，我也不可以讓你再繼續遲疑下去了。那一刻的來臨，無法終止……」

    「他對你，也漸漸感到失望。三年前，你們應該見過一面了吧？」

    三年前……

    距今，似乎是一個並不算得上遙遠的年月。

    但是有關那年的一些具體的影響，他卻逐漸地開始忘卻。

    怎麼能忘？

    明明……是那麼重要的事情！

    在此之前，季木還以為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是因為他體內的黑色惡鬼正在不斷地侵吞著他心中時光的倒影。

    可如今看來，是他自己的靈魂本身就存在著某種極其可怕的問題！

    仿佛有一個漩渦，處於最為關鍵的一個時間點，吞吸淡化著前後的歲月。

    朦朧的心象中，有著兩張難以忘記的模糊人臉。

    除去他本身，就只有那兩位，才是天傾往事中的中心主角！

    一人，自然是葉晴安。

    而另外一個……

    季木始終無法看清那張沉埋於無邊的黑暗當中的魔性之面。

    是他，引來了恐懼，打破了季木心裡長久持續的幸福幻影！

    他是誰？

    「而我……又是誰？」

    此時，一陣輕微的踏行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還有最後的一個真相，需要去外面確認。」拉維尼婭背對著他，小聲地開口。

    「一旦得出了終焉的結論，萬般限制將盡數解除。」

    「所以……」

    「由我來進行ghost的指認。哥哥的話，只要安心地待在這裡就好了。」

    說罷，她轉動了門把，推門離開。

    季木一時間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拉維尼婭就已經消失了他的視線之外。

    「我們，也應該獨自邁過那扇窄門，為了於那榮光的天上相見……」

    晴安的話語恍如還迴蕩在耳邊。

    壓抑、痛苦的情緒很快就充滿了他的心間。

    季木發現了自己最大的弱點。

    那便是怯懦……

    他從來就沒有愛過世人。

    他所真正關心的人，實際上只有身邊寥寥無幾的幾個。

    哪怕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悲哀地逝去，也不能令他心裡泛起太大的波瀾。

    陳嘉樺、張雷、柯華隱、顧俊益、路天擇……

    這些人，季木一個人都沒能救下，不是嗎？

    儘管如此，他又可曾有過沉重的哀傷與痛心？

    兔死狐悲，實在是過於廉價的悲哀……

    那絕非是真摯的愛和憐憫，只是對於殘酷天性的可悲逃避。

    也許是因為孤獨早已成為一種習慣。

    他沒有發覺，也沒有正視這一自人類擺脫蒙昧時起就始終存在的不安情感。

    直到這一切都被拉維尼婭說破，季木才完全察覺他不是一直都在模仿人類的情感嗎……

    摯友死去之後，會覺得悲痛。

    同伴慘遭厄難，會深感揪心。

    而在這些華麗的外殼之下，潛藏著的，是一顆悲傷而又寂寞的薄涼之心。

    甚至，當李浩在他的面前悽慘地死去，那悲傷也只持續了短暫的一瞬。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會於心頭萌發滋生，將所有的感情都磨滅消泯。

    永夜虛腔之所以選擇了他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他剛好在那一時刻死去？

    「你我……是同類啊！」

    季木好像明白了無臉人的話語當中所隱藏的深意。

    他只是一個怪物而已。

    而且，還是一隻孤單的的野獸……

    哪怕是從天邊的懸崖之際，下沉到地獄的萬里陰雲，依舊無法將失落的同伴盡數找尋。

    季木開始懷疑，自己所走上的是否真是通往神位的至高路徑。

    一旦抵達了那條道路的盡頭，由此而孕生出的，是真神……還是惡魔？！

    一顆種子，一顆黑暗的種子。

    即便它從始至終都於光明中汲取著養分，但到最後依舊改變不了其最深之處陰暗無邊的根源本質。

    他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因此，至少現在，在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惡魔以前，他不會輕易地放棄生命。

    天花板上的吊燈依然播撒下了微薄的光熱。

    於那些銀白而冰涼的光線中踏行，身體總會被一種難言的疲憊充斥。

    「將門打開……」

    他聽到耳邊傳來了這樣的言語。

    而那聲音的源頭，是……

    血屍！！！

    沒有任何理由，季木自然而然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