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南一直知道他長得好看,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有了主觀的判斷,那種好看又是建立在他深沉的眼神和優雅的氣質中的,但摒除掉那些之後,客觀的去看他的容貌,卻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
這大概是電視屏幕裡衣著光鮮的大明星和街頭穿著隨意拿著咖啡的大明星的區別吧,同一張臉,前者展現的每一個角度都是最完美的,後者卻更輕鬆親和。
關南站在床的兩米開外,輕輕喚:「盛先生,文件拿回來了。」
她用的是最輕的聲音,這一聲只能算是試探,但沒想到的是盛清讓瞬間就醒了,而且關南確定她是在喊出盛先生三個字的時候男人就睜開了眼睛。
這種反應嚇了她一跳。
他坐起來,伸手想擰亮檯燈,發現她已經打開落地燈之後,收回了手。
關南覺得有些尷尬,她不知道盛清讓會不會有這種感覺,反正她的臥室是她的私人領地,任何人進去她都會不高興,何況是在她睡著的情況下。
盛清讓神色淡淡的,揉了揉眉宇之後走下床,光腳到窗邊拉開了一點窗簾,那裡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他的手機和鑰匙之類的物件,關南把文件遞過去,對方打開了來看了兩眼,然後拿起筆在最後利落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一邊翻閱文件一邊問,「麻煩你了。路上沒出什麼意外吧?」
關南立刻想起了蹭掉的那一塊皮,有些尷尬,「路上蹭了一下,你的車花了。」
對方立刻抬頭,臉上露出了一點關心的神色,「你沒事吧?」
「沒有沒有。」關南連忙說。
「人沒事就好。」
關南笑了笑。
「老朱回來沒有?」他又問。
「大概快到了吧,你休息吧,我給你拿下去。」
「我自己拿下去吧,順便出一趟門。」
他是隨口那麼一句,讓關南立刻睜大了眼睛,「你還要出門?」
那她跑這一趟是為了啥?
「臨時來了一個電話,有個蠻有錢的投資商對我們公司感興趣,不得不赴約。」
「這麼大雨談生意?誰這麼無聊啊?」
盛清讓的笑意難得抵達了眼底,「小丫頭,就是下雨天那些有錢人呆在家才會想起投資的事情啊。」
關南無語,「盛先生,何必這麼拼命?」
盛清讓淡笑,開玩笑般的說:「我現在拼命,以後平平才能拼爹。」
「話是這樣說,但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樣會把自己累垮的。而且你確定平平要的是你給的嗎?」
她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了。
盛清讓卻不置可否,「父母為孩子打算是一種天性,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肩負著這個使命了,你還沒為人父母,你不懂。」話盡於此,他已經垂下眼眸,不打算再多說。
關南也只好放棄,提醒道,「你的身體你不心疼,平平還心疼呢,你要出去的話,他鐵定要哭。」
她一句都沒說錯,盛清讓剛走到門口,平平就開始嚎了。
還真是......才去幼兒園多久啊,中國小孩的壞毛病全都沾染上了。一開始是乾嚎,等盛清讓穿好鞋之後,倒真擠出了一點眼淚。
「你要真出這個門,你就別回來了!」他還知道威脅。
盛清讓勸說無果,只能朝關南遞過來一個求助的目光,關南本來不想幫他,但那人的視線太過炙熱,她只好走過去把平平抱走,他才得以順利出門。
那邊哄平平倒是費了不少的勁。
「他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材,嗚嗚嗚……」
「那是身體,body,寶貝。」關南耐心的糾正他。
「他一點都不愛我,他,他要是愛我的話,就不會不管我了……」
「爸爸要賺錢養家啊。」關南給他剝核桃,「來,張嘴。」
「我不吃,嗚嗚嗚……」
「你別哭了,哭得我腦仁疼。」
他放低了聲音,一個勁的抽噎,看起來更可憐。
「好啦好啦。」關南揉著他的臉蛋,「你到底想咋的嘛。」
平平眨巴著眼睛看她,眼裡的意圖很明顯。
「不是吧……」
平平點頭。
「你爸爸回來又該罵我了。」
說到這個他就來氣,「他試試看!」
關南還在猶豫,平平已經整個人掛在她身上了,眼淚搖搖欲墜,「好不好嘛南南,拜託拜託。」
他纏著她央求了兩個多小時,十一點的時候盛清讓還沒回來,陸姐也開口留她。
「小關老師,你就順了他的意吧,不然這孩子今晚肯定又睡不好了。」
關南只好同意下來。
這晚上睡得並不踏實,平平頻頻踢被子,關南給他蓋了三次,然後又被樓下的動靜徹底吵醒。
關南披上外套下樓,樓下黑漆漆的,陸姐只在玄關留了一盞燈,朱哥攙著盛清讓剛剛進屋。
關南迷迷糊糊的瞧著他們,然後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好傢夥,三點了。
他們還知道回來呢。
朱哥抬頭看到她,連忙求救般的叫她:「小關老師,麻煩來幫忙扶一下。」
關南默默走過去,扶著盛清讓的一隻胳膊,朱哥鬆開手彎下腰幫他換鞋,那一邊的支撐忽然沒了,閉著眼的盛清讓直直的要往下倒,關南連忙抱著他的腰用力撐著。
真重......
朱哥好不容易才給他換好鞋,扶著他的另一邊胳膊,和關南一起把他扶上樓。
兩人把他放平在床上,朱哥給他脫外套的當口,說:「麻煩幫我叫一下小陸過來。」
關南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陸姐已經睡了,你有什麼就吩咐我吧。」
朱哥猶豫了一下,望了一眼緊閉著雙眼的盛清讓,說:「先打一盆熱水過來,然後備好水和藥,他等會醒來要吃。」
「哦。」關南連忙去了浴室,打了一盆熱水到床邊,又問:「什麼藥,在哪裡?」
「樓下柜子里,第三排......算了你找不到,你來給他擦臉,我下去拿。」
「誒?」關南還沒來得及出聲,朱哥就匆匆下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她和他還有床邊的一盆熱水。
關南猶豫了一下,才把毛巾放進去浸濕,然後擰乾。
照顧人這回事她還是第一次做,對方又是盛清讓,她覺得有些壓力,幸好對方是閉著眼的,她才得以沒頭沒腦的將毛巾呼嚕上去亂抹一把,然後回憶著林靜照顧關山的細節,替他把耳根和脖子都擦了。她怕他睡得不舒服,還給他解了兩顆襯衣扣子。
她給他擦手的時候不得不用另外一隻手托著他的手背,擦手背的時候又不得不握著他的手心。
他的手很好看,修長,骨節分明。關南擦完一隻去夠另外一隻,忍不住小聲埋怨,「自己身體都沒好,還喝成這樣,你要是死了,平平怎麼辦。」
她話音剛落,那隻手忽然一動,手腕一轉,將毛巾從她手中抽出來。
關南僵住,眼睜睜的看著男人撐著床沿坐起來,然後折起毛巾在水盆上輕輕一扭,嘩啦啦擰出一串水珠子。
男人斜眼看她,似乎在說你就這點力氣?
關南覺得無地自容,好像前不久她才剛剛說過他兒子不會用毛巾呢。
「我不是喝醉,是不舒服,今晚我沒怎么喝。」他說完這句後自己抹了一把臉,用下巴指了指房內的衣櫥,「麻煩幫我拿一件衣服來換。」
關南哦了一聲走進去,打開他衣櫥的燈之後站了幾秒。
「哪一件?」她揚聲問。
「左手邊第二個柜子,白色純棉t。」
關南扭頭就看到了,然後拿出去給他。
她還想問要不要扶他去浴室換,誰知道人在她拿衣服出來之前就脫掉了襯衣,接過衣服之後立刻就套上了。
還真是不把她當外人。
他剛穿好衣服老朱就拿著藥和水上來了。
盛清讓吞掉藥丸後老朱端著水盆進了浴室,盛清讓朝她點點頭,「今晚麻煩你了,回去休息吧,很晚了。」
「嗯,你好好休息。」關南說完轉身要走,兩步之後又被叫住。
「關南。」
她回頭,「啊?」
盛清讓指了指被他丟在床尾的襯衣,「麻煩幫我拿下去,太臭。」
關南笑了笑,走過去撿起那件襯衣,然後才出門。
她太后知後覺,出了門才反應過來,剛剛盛清讓是叫她關南誒。
終於不是關小姐了,聽著真的很像公關小姐。
關南回房之後沾到枕頭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沉,早上平平起床了她都睜不開眼睛。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她感覺有人在搖她的手臂,關南睜開惺忪睡眼,望著站在床前的平平。
「怎麼了平平?」她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起床了南南,已經十點了,早餐都冷啦,快起來陪我玩。」
關南嚇了一跳,居然睡到了十點嗎,陸姐怎麼也不叫她一聲?
她慌忙起床了,穿衣洗漱,期間平平都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她。兩人下樓的時候,關南忽然想起來,問平平:「你今天不用上學?」
平平揪著她的衣角,說:「我讓爸爸請假了,外面還在下雨,我想在家照顧爸爸,他難得不用去公司。」
「你爸爸還在家?」
「對啊。」
「他身體好些了嗎?」
「沒有,早上醫生過來的時候把他臭罵了一頓。」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樓下,關南沒看到人,大概是在臥室休息。平平拉著她直接去了餐廳,早餐吃到一半,突然聽到客廳傳來對話聲和男人的笑聲。
關南看了一眼平平,「家裡來客人了?」
這笑聲肯定不會出自盛清讓。
平平搖搖頭,說不知道,兩人還在猜測,那聲音就忽然靠近,猝不及防的走進廚房來。
里外兩人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