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玄玉階梯,暮遙靜靜地瞧著凌飲弦青絲間的那一縷刺目的白髮,內心是說不出的複雜。
凌飲弦暴露法術底牌後,那群人中有一位高階修士出面阻殺他們。
被逼到了絕境,他便以最決絕的方式——獻祭自己壽數的方式,拖延到最後的時間,送她入了傳送鏈陣。
關於祭壽這一點,還是在暮遙拜入瓊羅真人門中時求證得知。
當天穹的第一縷陽華玄炁溢出時,玄玉階梯飄雪不復,滿地銀裝竟開始化水蒸發,與山間晨露結合發散,布滿了大自然界的純淨之氣。
海岸邊的最後一級玄玉階梯上,凌飲弦與暮遙打坐入定。
一日之計在於晨,天地玄炁根在自然,藉助大自然界的冬雪與晨露相融合的時段,此地此刻,玄炁盛極、郁極,修煉無疑事半功倍。
無論是修行的地點,還是時辰,暮遙都選擇的十分恰當,這便是她帶凌飲弦來玄玉階的理由。
凌飲弦左腕佩戴的月白色手鍊隱約有星光在閃爍,深度冥想狀態下的凌飲弦,耳邊響起一道沉重的嘆息。
「凌寒赤心澄如鏡,飲難鑄修堅韌弦。」
「此後,你以凌鏡為名,飲弦為字。」
「惟願我兒——長安。」
縹緲的聲音並不真切,可凌飲弦聽得清每一個字音。
告誡、希冀、期許、祝福。
那枚月白的鱗片閃爍著流沙般的光澤,這道聲音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卻好像又沒有那麼複雜。
說到底,都是寄願。
凌飲弦只覺惘然,如果母親這般在意他,又為何棄他於那陰冷的世界。
不,不對。
凌飲弦突然想到了自己龍化的那一面,人類哪裡會有鱗片和龍角?
倘若我不是人族,那與母親分離,又隨身攜帶著她的逆鱗。
是否意味著母親已經不在了?
我到底是誰呢?
茫然之際,有一個個奇形怪狀的符號以排列的形式顯現在這層空間,凌飲弦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也許是受了前面那道聲音的影響,他難得卸下了防備,竟嘗試伸出手去觸碰這一奇象。
這一刻,晦澀難懂的符號滲透凌飲弦的血肉表層,與他溶而為一,腦海中對它們的認知從虛無變得清晰。
「骨、紋、神、通」
凌飲弦喃喃了這一句,意識倏忽下沉,再次睜開眼睛,發覺現實里的時間似乎並沒有過去許久。
依舊是熹微時分,身邊的人依舊是暮遙。
暮遙似是轉醒許久,望著凌飲弦的眼神略帶深意。
凌飲弦疑惑道:「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暮遙放緩了神情,嘆道:「凌鏡,你已經修煉了整整兩日。」
「啊?」凌飲弦不禁瞪大了雙眼,又看了看天色,仍是不敢相信,道:「怎麼可能?」
暮遙道:「修為如何了?兩日下來,該有不小的積累吧。」
凌飲弦聞言,闔眸細細感受自己體內的玄炁之力。
他不過兩次修煉,一靠自身天分,二靠天時地利,這便已至洗經期十層。
暮遙內心驚嘆,洗經十層啊!那是多少修士窮極一生都難達到的地步?她的天賦縱然是瓊羅掌教也認可的程度,但從入門努力修煉到現在,也不過才洗經三層。
「修行於你竟如此簡單麼?不過想想那一日,似乎也」話說到這裡,暮遙止住了聲音。
凌飲弦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是了,暮遙雖然什麼都沒有問,但一定存有疑惑,比如凌飲弦那日是如何斬殺數十歹人,為何那時候會掌握難以估量的實力。
「秦塏師兄來過一次,要你醒來後過去尋他。」
「我知道了。」凌飲弦應下,準備離開前,發現暮遙面色疲憊,問道:「暮遙,這兩天你一直在嗎?」
暮遙理所當然道:「嗯,總需要有人護法。」說完她向前走去,為凌飲弦去找秦塏引路。
凌飲弦追上她的步伐,道:「那謝謝你。」
暮遙輕聲道:「比起你救我一命,這又算得了什麼。」
兩人一同來到修行的場所,四周圍坐在蒲團上的弟子們面容年輕,看上去都只是十六、七歲的青春模樣,正揮舞著拳頭吶喊著,為場地中央的兩道身影的比拼切磋吶喊。
不遠處,秦塏站在巨大的爐鼎之上,作為掌教首徒的他,自然是這一場切磋不可缺少的見證者。
凌飲弦與暮遙到此並未急著出聲,都默默觀看著場內的瞬息變幻。
秦嫵人如其名,容貌端的是一種柔媚之美,肌膚如玉脂般滑膩,一雙秋水杏目勾魂攝魄,眉目間有著難以描繪的風情與妖嬈。
這樣柔弱的女子,面對比她高出一個頭、身形強健的謝祁允卻絲毫未落下風,招招拆解遊刃有餘。
空暇之餘,謝祁允目光銳利盯著她,眼中似有火苗躥動著,空氣都微灼扭曲起來。
「秦嫵師妹,接下來你可要當心了!」
秦嫵笑意吟吟,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道:「嗯,謝師兄請指教。」
「看招!」謝祁允爆喝一聲,呼嘯的拳風中似有火焰狼影暴虐狂奔,長嘯駭人,利爪仿有撕裂太虛之能,橫空噴薄出熾熱氣息。
此狼奇異,生有雙頭五尾,乃蒼黎錄中記載的洪期古妖「天災狼」,傳聞其身燃之火可燒解劇毒。
天災狼的完全體乃是三首九尾,向來乖張殘忍,修煉它的道極為冒險,顯然謝祁允有這個本事,並且在這一途徑行出了不短的距離。
秦嫵不見慌張,身輕如蝶飄忽不定,如此身法非是用在閃躲,在眾人出乎意料的目光下,她卻輕描淡寫,一步踏出正面迎擊!
她那素白手腕翻轉間,玄炁匯成利劍,劍鋒在白日裡閃耀出森冷寒芒。
「叮——」此劍非實,卻在空氣中劃開刺耳的金鐵交鳴之音,引得在場聽者一陣心顫膽寒。
紫陽劍罡!
乃昔日龍川開國帝祖——東臨大帝終其一生所修成的強悍無匹的劍訣,無需載體便可催動這一劍罡,最高境界可與天齊高。
秦嫵看上去年紀輕輕,竟已修出了一道紫陽的實影!
看似劍斬烈狼,實則氣勁相撞,修為更甚者勝。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二人都在消耗,鋒刃的殺伐之氣涌漫過灼燒之感,狼身破碎,劍仍凌厲。
謝祁允悶哼一聲連退數步,身形幾度晃動,在邊緣堪堪穩住。
門內比試,點到為止,秦嫵沒有追擊,謝祁允也無不服之意。
一時間,圍觀者們面色各異,短暫沉默過後,弟子們無不爆發出興奮的歡呼。
「贏了!是秦師姐贏了!」
秦嫵款款走上前來,笑意柔盈地說道:「謝師兄,承讓啦。」
謝祁允捂了捂鈍痛的胸口,站起身來,莫可奈何地笑嘆道:「秦嫵師妹內力深厚,師兄落你一籌啊!」
秦嫵擺了擺手,斟酌著開口道:「哪裡,僥倖得勝罷了,若再同師兄僵持下去,我也沒有贏的把握。」
角落裡,凌飲弦看了半天,點評道:「這位師姐修煉的劍氣好厲害啊。」
暮遙出言糾正道:「那可不單純是劍氣,而是一道劍罡。」
凌飲弦側目看向她,問道:「欸?只是一道凝成的影子散發出的氣息,你為什麼能看得出來是劍罡?」
暮遙道:「因為很熟悉,秦嫵師姐修煉的紫陽劍罡中篇劍訣是我家提供給師門的。」
凌飲弦重複了一遍重點,道:「紫陽劍罡?」
暮遙微微頷首道:「嗯,帝祖劍式。」
凌飲弦驚訝道:「如此厲害的功法你家也有,修真世家嗎?」
暮遙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解釋,秦塏的聲音便由遠及近地傳來。
「原來凌師弟並不知曉,我們的成雪小師妹在被師尊渡化上山之前,乃是龍川國的當朝郡主——歲寧。」
凌飲弦震驚之餘,脫口而出道:「你這麼厲害?那怎麼會」到了那種地方的?
不知情的秦塏看他欲言又止,疑惑道:「怎麼會什麼?」
暮遙道:「沒什麼,秦師兄,你不是找凌鏡有事麼。」
「嗯,是啊。」秦塏對凌飲弦道:「凌師弟,師尊囑咐說你洗經期滿後,可以去一趟萬劍山脈,看看是否有緣拾得一件屬於你自己的兵器。」
凌飲弦聞言一怔,為什麼自己的一切都好像被掌教真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就像是認識好久了
實際上場內有不少師兄、師姐們都尚未獲得進入萬劍山脈的資格,聽聞秦塏這一句話,不知心底有多麼羨慕,甚至是嫉妒這個新來的小師弟。
他才多大啊,就能夠擁有師門賦予的法寶了?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暮遙卻並沒有半分羨慕,因為在她的內心裡,認為凌鏡就該如此出彩奪目,他配得上許多目光。
她始終相信,不論那些目光是善意,或惡意,凌鏡都一定承受的起。
「秦師兄,是你帶凌鏡去萬劍山脈嗎?」
秦塏微微搖頭,道:「師尊不日又將閉關,我負責暫代他處理一些峰內瑣事,總歸不方便離開玉陵峰。」他說著,目光看向秦嫵,招手示意她上前來。
那位面龐嫵媚的女子勾唇淺笑,款步走到幾人跟前,道:「誒呀,真是一對可愛的小師弟和小師妹,鮮少看見孩童面孔,姐姐我都覺得自己年輕幾分了呢。」
秦塏扶額無奈道:「好了好了,秦嫵師妹啊,這兩個都還是孩子,收一收你的神通吧。」
秦嫵分別仔細瞧了眼凌飲弦和暮遙,又對秦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師兄這就抬舉啦!」
秦塏搖搖頭,不再理會她,對暮遙道:「成雪師妹,師尊特別囑咐過,要我問一問,此行你可想要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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