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原本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渾圓,眼珠子仿佛都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似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和驚愕的神情。
一瞬間,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就好像有無數道閃電划過,將所有的思緒都劈成了碎片。
而在這短暫的失神之後,楊南寧的心裡猶如掀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波濤洶湧,一浪高過一浪。
對他而言,王忠嗣不僅僅是他工作中的上級領導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王忠嗣還是他生命中的大恩人啊!
沒有王忠嗣,就沒有他的今天,他甚至早就以一名小兵的身份,已經死在了戰場上。
李林甫讓他去誣陷自己的恩人?
這怎麼可能做到!
可是……李林甫救了他父母的命啊!
這種對他父母雙親的救命之恩,沉甸甸地壓在心頭,重若泰山。
如今,李林甫只不過是希望他能夠完成這麼一個請求當作報答而已。
楊南寧向來孝順,面對眼前這個艱難的選擇,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困在蜘蛛網中的飛蟲,無論往哪個方向掙扎,都會越纏越緊,難以脫身。
一邊是知恩圖報、孝敬雙親的傳統美德;另一邊,則是堅守良知底線,絕不背叛恩人的原則。
這兩種力量在他的內心激烈碰撞著,相互撕扯,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糾結與痛苦之中。
每一次思考,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他心上狠狠地割一下,鮮血淋漓。
這種折磨,真的快要把他逼到發瘋的邊緣了。
在漫長的時光里,楊南寧的內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著,備受煎熬。
每一分每一秒對於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思緒如潮水般洶湧澎湃,不斷衝擊著他脆弱的心靈防線。
終於,在某個瞬間,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之色。
只見他猛然伸手,迅速抽出腰間那把寒光閃閃的佩劍,毫不猶豫地將其橫在了自己白皙的脖頸之上。
這一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李林甫,他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
他怎麼也想不到,楊南寧竟然如此剛烈,寧願捨棄生命,也不肯聽從他的指使去誣陷王忠嗣。
李林甫連忙開口勸阻,試圖說服楊南寧放下手中的劍,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面對李林甫滔滔不絕、苦口婆心的勸說,楊南寧卻仿若未聞。
看著楊南寧如此堅定的態度,李林甫不禁感到深深的遺憾和無奈。
但他畢竟是個老謀深算之人,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並重新想出了一個應對之策。
他放緩語速,用一種略帶威脅的口吻說道:「既然你如此固執己見,那麼我也不再強求你去狀告李林甫。」
「不過,作為報答我曾經對你父母的救命之恩,你必須當著眾人的面立下毒誓,發誓從今往後,一生一世都要忠心耿耿地效命於我!」
當楊南寧聽到這番話時,原本緊繃的神經突然鬆弛下來,一股狂喜之情猶如火山噴發般瞬間湧上心頭。
他那張因緊張而略顯蒼白的臉龐,此刻綻放出了難以掩飾的笑容,就連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喜悅之意。
他幾乎連片刻都未曾遲疑,旋即便依照李林甫所拋出的條件與要求,一臉肅穆、正兒八經地發下重誓,信誓旦旦地表白著自己對李林甫那矢志不移的忠誠之心,甚至放言哪怕要為此獻上寶貴的性命亦絕無半分悔意。
李林甫眼見此景,暗嘆一聲,面上卻也是禁不住喜笑顏開,整個人看上去愈發豪邁大氣起來。
他大手一揮,極為慷慨闊綽地賜予了楊南寧一筆數額驚人且豐厚無比的獎賞。
這還不算完,緊接著,李林甫更是當機立斷地將楊南寧原本的官階向上擢升了整整一個級別。
並且,他還大筆一揮,親自下令將遠在河西邊陲之地戍守的楊南寧直接調回了長安城。
不僅如此,李林甫更特意安排楊南寧加入到旅賁軍之中,委以其中郎將這般位高權重的要職。
按照編制,身為中郎將的楊南寧理論上來說應當統轄足足一萬名精銳士卒。
但實際編制僅有大約八千來人。
在楊南寧所統領的這支規模並不算小的隊伍裡面,總共設置有兩位車奉都尉一職。
而張達能是其中之一。
此刻,裴徽微微地點了點頭,他的聲音冰冷得仿佛能夠凍結空氣一般,冷冷地質問楊南寧道:「楊南寧啊楊南寧!你可知道你犯下何罪?」
楊南寧乍一聽到這番話,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突然被戳破的氣球似的,原本挺直的身軀一下子變得綿軟無力,精氣神兒仿佛在一瞬間被抽走了大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重地長嘆一口氣,然後緩緩張開嘴巴,有氣無力地回應道:「下官真的是感到萬分羞愧和內疚!下官手下的車奉都尉張達能那個混賬東西,居然膽大包天到擅自率領著他所統領的部隊去攻擊不良人。「
「結果……唉!這場衝突造成了將近一千名下官麾下戰士不幸喪命,更有近五百名不良人也慘死在了當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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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時,楊南寧再也控制不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只聽得「撲通」一聲響,他已然雙膝跪地,苦苦哀求道:「下官心裡非常清楚,這次事件所引發的後果極其嚴重,下官就算是死一萬次恐怕都難以彌補這個巨大的過錯。」
「但是,請裴帥您發發慈悲,高抬貴手饒過下官家中父母妻兒。他們對於這件事情完全就是一無所知,純粹是無辜受累之人!」
「你認罪倒是認得爽快。」裴徽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卻如同冬日的寒風般冰冷刺骨,不帶絲毫情感波動。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直直地落在楊南寧身上。
「然而,你可知道,不良人乃是聖人的耳目啊!」裴徽的聲音緩緩響起,宛如從九幽地獄傳來的催命符音。
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在楊南寧的心坎上,讓人不禁心生恐懼。
「你麾下人馬竟敢襲擊不良人,這等行徑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無法無天!你犯下的罪責與謀逆大罪相較而言,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依我大唐律法,此罪當誅滅你三族,讓你滿門盡皆遭受牽連,永無翻身之日!」
楊南寧聽到這番話,只覺得腦袋裡突然傳來一陣嗡鳴之聲,猶如五雷轟頂一般。
剎那間,他眼前發黑,整個世界似乎都開始旋轉起來。
那巨大的聲響在他腦海中不斷迴蕩,震得他頭痛欲裂,幾乎站立不穩。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可言。
那張原本還算英俊的面龐此刻扭曲變形,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嘴唇微微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行……」終於,他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聲音低若蚊蠅,幾不可聞。
但緊接著,他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大聲喊道:「我可以死,我現在立刻就可以死,但是我的父母和妻兒他們決不能死啊!」
話語到了最後,已然帶上了明顯的哭腔,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而下。
只見他那雙原本還算正常的眼睛,此刻瞬間變得猩紅無比,布滿了血絲,仿佛要滴出血來一般。
那猙獰可怖的模樣,讓裴徽看了不由得心中一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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