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的正戲來了。
裴徽禁不住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殿外,又注意到王維已經不在殿中,心想自己安排的戲也該登場了。
安祿山突然跪著移動身體,衝著楊貴妃方向,一臉真誠恭敬的說道:「胡兒是孤兒,自幼沒有娘要,胡兒斗膽想認貴妃為乾娘。」
「……」
殿中一片寂靜。
除了提前得到消息的一些人之外,很多首次聽到此事的人一臉驚訝。
只因安祿山比楊貴妃大了近二十歲。
不說認乾娘,這般年齡差的男女夫妻之間都已經算是老夫少妻了。
如此荒謬的事情,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在大唐滿朝文武、宗室、權貴和皇帝眼前提了出來。
很多人心中禁不住暗罵「胡豬真他娘的不要臉」。
斯文一些的文官則是暗呼「真是有失體統……」
但剛才目睹了李隆基對安祿山的寵信,一時間根本無人敢發聲提出反對的意見,只等李隆基發話之後,再看情況。
然而,不等李隆基說話,殿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大殿內的眾人臉色一變,全場又寂靜一片。
不等李隆基吩咐,很快便有一名身穿金甲、身形高大威猛、面容沉毅、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武將大步走了進來。
裴徽認出這武將身份,禁不住神色一凝。
此人是龍武衛大將軍、蔡國公陳玄禮,駐守皇城的武裝力量由他一手掌控,是李隆基心腹中的心腹。
此時,陳玄禮衝著李隆基抱拳道:「啟稟聖人,外面出了一些小亂子,臣已經妥善處理,驚擾了聖人,請聖人處罰。」
「每年元宵夜取消宵禁,都難免出現踩踏或者賊人行竊傷人等事。」李隆基淡然一笑,道:「朕的龍武衛大將軍親自進來請罪,莫非是此次衝撞到了花萼樓?」
陳玄禮搖頭道:「回稟聖人,非是有人衝撞花萼樓,而是安節度的四名隨從與金吾衛以及王准發生衝突,死了兩名金吾衛。」
李隆基沉聲道:「怎麼回事?」
陳玄禮立刻說道:「安節度的四名隨從要出花萼樓,王准追上去大喊讓他們停下,安節度的四名隨從沒有理會王准,王准便喊著讓駐守外樓的金吾衛攔住安節度的四名隨從。」
「結果,攔的過程中發現這四名隨從身上藏有利器,隨之發生衝突,金吾衛當場被安節度的隨從殺死兩人、殺傷三人。」
「安節度的一名隨從被王准一刀刺死。」
「安節度的其他三名隨從和參與此事的金吾衛都頭郭千里以及王准,臣均已經拿下,在樓外聽候發落。」
「郭千里……」
李隆基聽到這個名字,眉頭禁不住微微一蹙,正要說什麼,今晚上一直沒有說話的楊國忠突然起身,大聲說道:「聖人,凡是進入花萼樓,除龍武軍之外,任何人都不許攜帶利器。」
「安祿山的隨從竟然隨身攜帶利器,且不顧金吾衛攔截,動手殺人,這等同於謀逆。」
王準的父親王鉷也站出來大聲說道:「聖人,定是我兒王准發現安祿山的四名隨從帶有利器,心懷不軌,所以才去攔截。」
楊國忠在旁邊又緊接著說道:「聖人,臣等朝中一些大臣府中還發現了安祿山的暗子,是問安祿山是何居心。」
「還有,臣接到刑部事報,昨日刑部派人到城外西域莊園抓捕罪犯,無意中發現那西域莊園中藏有大量鎧甲、弓弩和箭矢。而這西域莊園是安祿山的產業。」
「臣以為,種種跡象表明,安祿山恐有謀逆之心,請聖人派人徹查。」
安祿山頓時臉色一變,連忙跪下道:「胡兒管教隨從無方,衝撞了金吾衛,請聖人治罪,但胡兒從來沒有給任何朝中大臣派過暗子。」
「至於西域莊園中的鎧甲和弓弩箭矢,定是有人要栽贓陷害胡兒,請聖人明查。」
「胡兒對聖人忠心日月可鑑,絕不敢也不會有任何謀逆之心。」
「胡兒的忠心朕還是相信的。」有了中場休息時安祿山主動認錯坦白,李隆基看了一眼安祿山,一臉輕鬆的說道:「胡兒的隨從便是之前提著鬥雞籠子的四人吧!」
「倒是兇悍,敢在花萼樓動刀殺人。」
楊國忠見李隆基如此神色,還想要再加把勁,李隆基突然看了他一眼,他心中一沉,立刻不敢再說話,只是心中禁不住罵道:「該死的胡豬,不知道給聖人灌了什麼迷魂湯。」
李隆基略一沉思,吩咐道:「陳玄禮,你立刻徹查安祿山隨從與金吾衛衝突一事,朕要弄清楚此事前因後果。」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楊國忠,略一猶豫,對旁邊的高力士吩咐道:「高將軍負責徹查楊國忠剛才所說暗子和西域莊園私藏軍械一事,朕明日便要知道這批軍械到底是誰的。」
高力士和陳玄禮恭敬領命。
安祿山一臉委屈和冤枉之色,心中長鬆了一口氣,知道這兩件事情對他影響雖有,但不算什麼嚴重的事情。
楊國忠略有些遺憾,好在也不算白忙活,多少有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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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緊接著便有些疑惑,安祿山的隨從與金吾衛發生衝突一事是巧合,還是有人特意安排。
裴徽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甚至沒有流露出半點異常,與殿中其他吃瓜官員的神色反應沒有差別。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讓他心中各種「臥槽」,各種罵娘。
他雖然對李隆基沒有報多大的期待,但接下來李隆基表現出對安祿山的寵信還要超過他的預料。
剛才那一系列的事情,竟然對安祿山認楊貴妃為乾娘沒有絲毫影響。
「好了,這只是些許意外。」李隆基一臉爽朗,「胡兒剛說要認貴妃為乾娘之事……」
李隆基轉頭看向已經有些犯困的楊貴妃,柔聲問道:「貴妃要不要認胡兒這個義子?」
楊貴妃其實看著安祿山那又老又丑的姿態,已經不想認了,心想要是能多一個長得跟外甥一樣俊俏的義子才好。
但她深知此事有聖人想要以此籠絡安祿山的目的,加之想起寶貝外甥的叮囑,便打著哈欠,有些莞爾的笑道:「妾身的義子不就是聖人的義子,此事全憑聖人做主就是。」
她打著哈欠時,有著絕美少婦的嫵媚,笑著回話時,卻又帶有一種少女般的頑皮感。
兩者相結合,讓她充滿了異樣的風情。
一直以來,楊貴妃除了在李隆基納妃時會和李隆基鬧彆扭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是順著李隆基的心意。
李隆基非常喜歡楊貴妃這種性子。
「既然貴妃說了,那胡兒認貴妃為乾娘之事,朕便准了。」李隆基始終是一臉爽朗的笑意,仿佛此事乃是家常便飯,沒有絲毫驚世駭俗之處。
安祿山頓時大喜,跪拜於地,大聲道:「胡兒謝聖人隆恩。」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動大招。」裴徽心中咬牙切齒的暗忖不已。
他與王維遙遙對視了一眼,用眼睛示意對方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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