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任務之所以失敗,歸根結底就是魚餌太多,當一片湖上同時灑下太多的魚餌,你又如何能盼著那一條魚,咬上你所期盼的那根魚鉤。
昨晚,他就不該同意下屬的主動請纓,如果他不同意,小劉也不會白白沒了性命。小劉的死,王永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雖然局裡上下都覺得這一件事不能怪局長,不過王永還是固執己見。
所以今晚的行動,他說什麼都不許別人插手,不只是不許自己的下屬充當那引魚上鉤的誘餌。甚至於周遭負責嚴密緊盯,當心萬一出事的警員,也叫他全部撤下。
既然要當這個魚餌,既然想要那一條魚上鉤,那麼當然得確保這個湖面。
足夠平靜。
局長的主意一旦定了,就算局裡的警員覺得這種做法太冒險了,也沒用,最後王永還是固執己見深夜離了警局,上了街道。
本來d市眼下就夠人心惶惶的,現在連著警察也出了事,市民的恐慌自然達到頂峰。本來之前還有不少不怕死的家,晚上結伴出來溜達,可當聽說昨晚民警執勤的時候竟然叫這次連環殺人案的犯人掐死了,這下作死的人也不敢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因為小劉的緣故,今晚的夜,顯得更靜了。
靜。
越靜才越好,因為只有足夠的靜,這個湖面才能足夠的平靜。
因為不知道那個東西下一個會出現在什麼地方,所以王永也是漫無目的走著。這次的案子,並非人所為,所以依照一貫的辦案手法,最後肯定抓不到案件的兇犯。逮捕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必然要用另一個世界的法子去捕覓,而最好的捕覓方法,就是等著他自己上門來找他。
也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祟,王永總覺得今晚的風好像比頭幾日還要涼陰,颼颼的寒意直接從衣領以及袖口倒灌擠入,叫人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因為心思都在這樁案子上,以至於出門的時候王永都沒尋思著多帶一件外套,這會子倒是真覺著有些冷了。
搓著手,看著四周,沿街的商鋪早就關了,而現在他也不可能因為這一點寒就回家取一件衣服,只能這樣忍著。摸搓的雙手,生出的熱緩了不少寒意,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免得滲入的寒風竊掉本就不多的暖氣,王永繼續漫無目的朝前走著。
就在他順著道拐過昨晚所呆的市中心街道時,突然下的一晃眼,王永看到街道的那頭,隱隱好像有個人影。一開始那個人影有些虛散,王永還以為自己的腦子凍壞了,出現了幻覺,可當他步步朝著人影所在的方向走去時,那個人影逐漸清晰起來。
人。
對面的確活生生的站著一個人,並且那一個人,如今正朝著這兒走來。
這樣的夜,如今的d市,加上昨晚還死了一名警察,眼下的市民當是人人自危,誰也不想倒霉出來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結伴都不樂意出門,更何況是獨自一人。而對面的那個人,確確實實是獨自一人在深夜的街道上行走。
獨自一人,在這樣深夜下的街道上,那迎面走來的人,絕對有問題。當意識到那迎面走來的人,或許並不是一個尋常的人後,王永心裡的警覺瞬間繃提了,原本摩搓的手此時插入口袋裡,握著放在口袋內的手槍。
雖然他不知道槍對於這次要逮捕的兇犯有沒有用,不過他還是下意識的握住槍,尋求一種倚慰。
手中的搶,握得有些緊,王永也屏住呼吸朝著前頭邁去。腳下的步伐,步步重踩,那落踩的每一下傳出的聲音直衝王永的心,從警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次,王永覺得如此緊張,緊張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要從胸口蹦跳出來。
王永這兒的心是提吊到嗓音眼,反之對面行來的那個人,卻顯得非常的自然,步伐顛顛簸簸,抬起手像是在摸索著前方的路,若是以一個瞎子的行走方式來看,這個人走得實在自然。一步一步往前小心顛行著,像是時刻提防著自己的腳下,恐著什麼時候不留心,叫腳下的東西絆倒了。
對方只是行,卻沒有出聲,就連腳下的步伐也聽不到明顯的腳步聲。以至於王永這兒也忍不住隨了他,刻意的放輕自己的步伐。
一開始離得有些遠,又在這樣的暗夜下,所以先頭王永只看到一個人,卻瞧不清這人的大概。可是隨著彼此間的距離慢慢拉進,那個人的衣著,王永逐漸看清。一個復古的衣袍套在身上,因為身材偏於瘦弱的緣故,那件袍衣傳上去略顯大,偏大的衣擺下顯得空空蕩蕩的,風一吹,那兒就像沒有支撐物一樣,瘋狂的甩擺起來。
這樣一個人,不管擱在什麼時候,如果出現都會叫人下意識的留意掃上幾眼,更何況他身後還背著一把類似於樂器的東西,出現在這已經無人的街道上。
一身復古的衣袍,偏於瘦弱的身材,一把不知何物的樂器,出現在深夜d市無人的街道上。
這個男人。
當行近並且看到這個男人的衣著時,王永知道。
今晚他等來了。
當看清那行近的男人身上的衣著,以及跌跌緩行的身子時,王永手中的槍忍不住從口袋裡微伸探出。手槍已經從口袋裡探出一截,只要對方略微有所行動,依照王永的速度,下一秒他就能將那個人當場擊斃。
等,王永在等那個傢伙動,可奇怪的事那人就好像是個瞎子一般,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跟前有人行來,步步走著自己的路,甚至於連半點可疑的動作都沒有。因為那個走來的人實在太過奇怪了,以至於王永也不敢貿然先動,只能警覺的看著他,提防著隨後可能發生的一切。
兩人的距離,在這死靜之下慢慢縮短,就在兩人快要碰上彼此之間相差不過兩三步時,他們兩個竟然同時停了。像是事先約好一般,王永和那個男人同時停了下來。停下的動作,那個男人結痂的雙眼也印入王永眼中。雖然看到男人那雙結了痂的雙眼時,王永是微驚的,不過這一份驚也是剎那的事,下一刻,槍已掏出,手持槍械,槍口直衝那個男人,王永厲聲喝道。
「我現在懷疑你涉嫌最近d市多起惡性謀殺,現在要你配合隨我一起回警局接受調查,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請你不要有任何不該有的可疑行為。要不然我有權默認為你準備襲警,準備做對我的人身做出不利的事,我有權當場開槍將你射殺。」
不管是裝束,還是這詭異的感覺,眼前的這個人,這次連環殺人案的幕後兇犯,無疑了。雖然王永早就知道這個東西或許並不是人,自己手中的槍搞不好對於這種傢伙完全沒用,不過他還是果斷厲喝,並且示意這個傢伙別妄圖有所行動。
警告,那是王永對於這個男人的警告,而這個警告也不僅僅只是個警告。如果這個男人真敢有任何威脅他的行為,王永肯定會開槍。
王永警告的厲語,並未換來這個男人的立即回答,而是站在王永跟前,面對著那黑洞洞的槍口,這個男人偏挪著頭,半響之後王永才看到他開口說道:「找到了。」
喃喃的一句輕語,吐出的話,像是找到了什麼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後那一口舒嘆而出的氣。幽幽的一聲吐嘆,好像將肺中所有的廢氣全部吐出。男人的這一聲長吐,倒是叫他自己鬆了口氣,卻讓王永的心直接提了起來。
找到了?
這個男人在找什麼?他找到了什麼?
因為男人的這一番話,叫王永的心裡一陣迷疑。雖然心中是起了疑的,不過王永還是沒有放鬆警覺,槍口始終不曾從那個男人的腦袋上挪開過,王永戾瞪著那個男人,一字一頓說道:「我現在懷疑你涉嫌多起謀殺,請你馬上同我回警局調查,如果你拒捕的話,就別怪我開槍了。」
「你想殺我嗎?」
王永的話剛剛落下,那個男人突然開口問了,突然出聲的詢問顯然讓王永又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心定的王永正聲說道:「如果你拘捕,我馬上就開槍。」
「所以你要殺我了。」又是那種吐出來的聲音,乾乾癟癟的嗓音,叫常年同惡棍滿盈的兇犯打交道的王永,在聽了他的話後,身體都忍不住汗毛立豎。王永不知道這個男人說這話到底何意,不過直覺告訴他,面前的這個男人非常危險,而且非常的詭異。
果然,就在王永的警惕心再度騰升起,這個男人乾乾的聲音更加摩耳。呵呵的兩聲笑,像是有人用磨砂打磨木板,「沙沙」的擦摩聲,詭異的感覺直接從尾椎處向身體的四周蔓延盪伸,就在王永因為男人的笑聲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怪異時,這個男人的聲音突然變了。
利起的聲音,帶著尖叫之下的怒吼,這個男人突然拔吊了嗓子衝著他吼道:「你這個惡棍,你這個惡棍,找到你了,這一次終於讓我找到你的。你這個惡棍,之前殺了我一次不夠,你現在還想在殺我一次嗎?想要在殺我,那你來啊,你來試試啊。殺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今天要你血債血償。」
尖聲怒吼而出的話,每一個字都扎穿鑽入王永的耳中,刺得他的耳鼓發疼。疼,兩隻耳朵因為這個男人的厲吼,鼓脹脹的,非常的疼,不過再疼也分散不了王永的注意力,此時相對於這鼓脹發疼的耳膜,王永更在意的是男人剛剛喊出的那一句話。
什麼惡棍?什麼已經殺了他一次,如今還想再殺他第二次?
這個男人。
他到底在說什麼?
奇怪,完全不知根由的奇怪,因為完全搞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在喊什麼,王永直接扯厲了嗓音斷了男人尖銳的怒吼聲,說道:「惡棍,到底誰才是惡棍,連著殺害十一個人的罪犯沒有資格呵斥別人,說別人是惡棍。你現在馬上,立刻舉手投降,要不然我就開槍了。
面前的這個男人非常的危險,所以他不能跟這個男人繼續拖延下去,時間拖延得越長,對於自己必然越是不利。雖然這個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眼下的他還沒弄清個所以然來,不過王永的直覺卻還是告訴他。
這個男人。
非常的危險。
此時的王永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這個男人再不舉手投降,那麼為了民眾的安全,他必然會開槍。然而投降這件事,這個男人顯然沒聽進去,對於這個男人來說,此時的王永明顯被他誤認為是曾經殺害了自己的那個惡棍。
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找到曾經害了自己的那個惡棍。
男人怎麼可能會罷手。
尖利的怒吼聲,發泄著多年的恨怒,就在男人的話落下,這個男人也不再繼續處站在那兒,而是朝著王永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這個男人,非常的危險,如果任由他靠近,恐怕今天的自己將成為第十二個遇難的受害者。如果這個男人不舉手投降,那麼他一定會開槍,早在這個男人行動前,王永就已經警告過。可他既然不聽警告反而繼續行動,那麼就怪不得王永開槍了。
當男人朝著他行來,並且探出手時,王永的眸色也暗了。暗下的眸色,凶意直接閃過,下一刻王永的手也按下扳機。
連著六槍連出,每一槍都正中男人的腦門,腦袋是生物最重要的器官,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就算是妖怪,恐怕腦袋連中六槍的情況下,誰也不可能活著。六槍連中,因為被連著六槍擊穿腦門,男人的身體還大幅度的擺了幾下。
不過身體,也只是大幅度的搖擺,就在王永覺著六槍下去這個男人也該倒地時,他竟然又正了身站了起來。腦門上的六個槍口仍在,甚至還冒著煙,可是面前的這個男人。
竟然沒有倒下。
晃了頭,大概是在緩神,當人站穩後,男人面沖王永說道:「惡棍,你這個惡棍,殺我一次不夠,你今天還想在殺一次嗎?想殺我,你還想在殺我,我倒要看看你今天還能不能把我殺了。我的命,我的血債,我今天就要你血債血償。」
他的命曾經叫人奪走,而如今,他是回來尋找那個曾經奪走他性命的人。
血債血償,既然欠下血債,就必須用命來償還。
尖利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像磨砂一樣傳入耳中,也是等著男人這話落後,他也到了王永跟前。抬起手,直接朝著王永的脖子掐去,而就在他的手將要掐住王永的脖子時,王永看到了。
眼。
王永在這個男人的掌心內,看到了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