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的那個女孩是唯一還能提供線索的人,雖然她的精神狀況不容樂觀,可為了防止她受到迫害,警方還是遣派警方人員在她的病房周邊嚴密監視。警方的監視,一是為了確保倖存者的人身安全,二也是抱了一絲的期盼,看看那個襲擊她的東西會不會因為她還活著,在什麼時候再次潛入醫院,只為了讓所有的受害者全部喪命。
警方的秘密監視,也是其他閒雜人等無法靠近這個病房的根本原因,因為早一步猜出警方會做這種安排,所以安德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硬闖,而是讓小鬼上了主治醫生的身,隨後領著他們堂而皇之的從正門進去。
主治醫生,負責密切監視的警員自然認識,根本無需上來盤詢,不過是遠遠的點了頭隨後就看著主治醫生領著一男一女兩人進了女孩的病房。一路上正著神色,可叫小鬼彆扭著,才剛進了病房關上房門,他就直接舒嘆了一口氣。
這個病房屬於獨立的單人間,只有女孩一個人住在這裡,可能是剛剛睡醒,如今沒有困意,女孩就躺在病床上扭著頭看著外頭的天空。藍藍的天,今天的天氣不錯,風從推開的窗戶滲吹進來,帶著絲絲透心的涼意。
現在已是入秋,雖然正午還是有些燥悶,不過早晚的天也涼了不少。女孩現在的身體情況並不算好,這樣開著窗不停的吹,對她而言沒什麼好處。只不過如今的她早沒了在意這些的心思,只是一味的看著外頭的天,不知想著什麼。
就在女孩睜著眼看著外頭的天空發著楞時,忽然看到有人影從床邊走過,隨後走到窗戶邊上,關了那扇窗戶。
一開始還以為是主治醫生,女孩也沒太在意,只是眼睛的一個掃瞥,下一刻她發覺進入病房的人並不是自己的主治醫生。一身略顯修身的白襯衫,不是見慣了的白大褂,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細心的將窗戶關上,而後說道。
&了正午,天涼,別開著窗戶。」
清清淡淡的話,聽不出多少情緒上的波動,卻叫人莫名覺著心中一暖。或許是因為這個聲音好聽,又或者這是她多日來除了家人之外唯一一個不是進屋直接詢問而是關心她別著涼的人。在聽了那個男人的話後,女孩的視線直接落到男人的身上。
那一刻,是從她醒來至今唯一的一次,她的眼睛不在那樣透著死氣。
將窗戶關上,安德魯這才轉過身隨後走到床邊,隨後在女孩床邊的椅子坐下。沒有馬上開口,安德魯只是俯著眼看著女孩,而女孩也是如此。這個無聲無息進入自己病房的男人,本該叫現在的她萬分牴觸,甚至該感到害怕才是。
可是沒有,當她的視線對上這個男人的雙眸時,竟莫名的覺著這個男人很溫柔。
明明那雙眼睛透著極深的冷陰,遠比自己的雙眼瞧著還要死沉,可是這一刻,女孩就是覺得這個人很溫柔。或許真是因為他剛才那句關切的話,所以才起了這種奇怪的念想。
沒有像平時那樣一看到陌生人就感到恐驚和害怕,甚至是竭嘶底里,女孩就那樣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對視了半晌後,女孩開口問道。
&是警察嗎?」
&是!」
&你是記者?」
&是!」
&不是警察,也不是記者,那你是誰?」現在除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唯一還關心她的恐怕只有那些想要尋找到線索的警察以及力求得到第一手獨家的記者。從她遇上這種事並且徼幸的活下來,這些事情一直盤繞在她的周圍,讓她無時無刻不記起那一晚的恐怖。
那個晚上,是她這輩子經歷過的最恐怖的事,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遭到如此可怕的事情。j市最近連續發生了多起夜晚猛獸襲擊人的事件,她之前也是知道的,只不過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j市也是大城市,這到了晚上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哪就那麼倒霉真叫她給撞上了?
因為不信自己會那麼倒霉,所以她也抱了僥倖的心裡,那一晚就是這樣,因為玩得很晚,她就和自己的朋友一起結伴往學校趕去。誰知道災難的降臨往往發生在那一瞬,根本沒有時間緩衝,上一刻她和自己的朋友還有說有笑的,可下一刻?
噩夢就降臨了。
噩夢,對於她來說這一晚的事就是揮之不去的噩夢,她不想回想,哪怕一刻也不願意。然而周圍的那些人,卻無時無刻逼迫著她,讓她一次又一次記想起那可怕的一夜。那樣的逼迫,幾乎快讓她瘋了。
她牴觸著周圍的人,不管是那些費盡心思的記者,還是那些想要破案的警察,她全部牴觸。可獨獨面前的這個男人,卻奇怪的沒讓她覺著恐懼或者反感,反倒覺著他。
很溫柔。
他是誰?
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挖獨家的記者,他到底是誰?對於安德魯的出現,女孩本能的感到奇疑。下意識的,她忍不住開口問了,只是這一番詢問並未得到安德魯的回答,凝對著她的眼眸,半晌之後安德魯說道。
&害怕吧。」
&下意識的頓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安德魯在詢問什麼,女孩輕輕的喃應說道:>
很害怕吧!
明明那些警察請來的心理醫生也是這麼問的,可是同樣的一句話卻給女孩帶來截然不同的感覺。她有種直覺,面前的這個男人會懂的,他一定能明白自己那晚究竟遇上了什麼。那一刻,心直接揪顫了起來,眼淚順著眼角無聲無息滑下,沒有抽泣,也沒有竭嘶底里,淚水就那樣自然滾落。
看著女孩滾下眼眶順著臉頰滑入發中的淚,在淚珠即將消隱在發中時,安德魯伸出手,將那一滴淚珠擋下。用指尖勾起女孩淌下的淚珠,安德魯說道:「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物!」
&知道,那個怪物,你們究竟遇上什麼?」
&相信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先問了這一句,詢問的時候女孩的雙眼始終直盯著安德魯的眼睛。那雙看不出任何情愫冰涼得好像死人的眼睛,卻莫名能安撫她沉恐的心。
根本不需要回答,只需要看著安德魯的眼睛,女孩就能看明他眸下未答的話。片刻的短矗後,女孩說道:「怪物,那天晚上我真的遇上了怪物,那個東西,真的是個怪物。」
視線措移,不再應對著安德魯的雙眼,而是錯開隨後落到窗戶的天,女孩說道。
&近j市出了那麼多事,連續大半個月了,所以大家都在傳,我們學校也有各式各樣的傳聞,真的,什麼傳聞都有。有人說是動物園的動物跑出來了,有人說是城裡進了猛獸,還有人說鬧鬼了,什麼樣的傳聞。雖然傳聞很多,可是我們一開始都沒信,所有人,我身邊所有的朋友,都覺得這一件事很好笑。雖然學校已經通知了,晚上禁止外出,可是我們還是抱著僥倖的心理,誰都沒有放在心上。為什麼要放在心上?那些傳聞實在好笑,即便那些傳聞都是真的,這個城市這麼多的人,哪會那麼倒霉偏偏就讓我們撞上了?」
自言自答,只是女孩第一次真的認真回思著那一晚的事。
&天我和一個朋友約了其他人出去玩,因為大家很久沒聚了,所以那天玩得有點晚,一直到了凌晨,我們才散了。凌晨,我們以前經常玩到凌晨,從來都沒出過事,就算最近事情傳得沸沸揚揚,我們也不覺得自己會那麼倒霉,誰不撞上那種事偏偏就我們兩個撞上。可是有的時候老天爺就是喜歡拿你開玩笑,你越是覺得不可能,往往就是那麼倒霉,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事絕對是一場無法揮去的噩夢,因為再一次記起,女孩的話變得斷斷續續,斷續之中帶著強烈的恐懼,就連那雙眼睛也因了恐懼瞪得都快從眼眶裡蹦出來。因為強烈的恐懼,女孩的視線從窗外轉落到床被上,看著那擱放在床被上握成拳的雙手,盯著那逐漸暴起的青筋,女孩說道。
&天晚上,就是那天晚上,我和朋友像往常一樣準備回學校。明明一切都跟以前一樣,那不是我們第一次在外頭玩到凌晨,以前,從來沒出過事,為什麼偏偏那天晚上卻遇上那種可怕的事情。連路,就連回學校的路也是我們平時走慣的,一切都跟平時一模一樣,可是那天晚上,就在我們經過公園準備回學校,那個怪物突然沖了出來。就那樣從公園的樹林裡衝出來,黑漆漆的樹林裡,我們誰也沒留意到那個東西,等到它衝出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那個怪物,那個怪物就那樣突然沖了出來,然後站在我們跟前,它好大,真的非常的巨大,完全沒給我們回神的時間,它就抬起那隻巨大的胳膊,然後將我的朋友拍在地上。」
那一下,就只是那麼一下,她的朋友就被那個怪物直接拍壓在地上,骨頭斷裂的聲音直接響徹空靜的夜。怪物的突襲實在太突然了,加之出手非常的重,那隻大手按下後,她的朋友根本來不及哼聲。
血,隨著朋友被拍壓在地上,噴濺起來,雖然那一天的夜很暗,光線不足,不過她還是看清了飛濺而起的血以及碾壓成泥的肉末。
一切的一切,就在瞬間發生,過於突然的一幕早已奪走她的魂魄,她唯一能做的只會呆呆的站在那兒,瞪眼看著面前一切。
將她的朋友碾壓成肉泥後,那個怪物顯然非常興奮,發出鬼嚎般的叫聲。因為感到興奮,怪物壓著朋友的手又加了不少力道。
&嚓」
&嚓」
那是骨頭被人細細碾壓時獨特的聲音,每一聲「咔嚓」在這深寂的夜中都如了催命的鬼符。如果說這個怪物的出現過於突然,叫她回不來神,那麼如今這夜下的「咔嚓」碾骨聲,已足夠將她的心神從恐驚中拉回。
害怕,無法言說的害怕,雖然嚇得兩條腿已經發了軟,不過她還是本能的想到了逃,下一刻,當又一聲「咔嚓」聲傳來時,她已回神想要逃離這兒。然而這動身的逃跑卻引來怪物的注意,就在她動身才逃出兩三步時,忽然聽到一聲嚎叫,隨後只覺著一道重力從上方壓下,下半身傳來劇烈的疼痛,隨後在這劇痛之下她陷入昏迷。
等到她再一次甦醒已經是三四天後的事了,甦醒後的她,一切都是那樣的恍惚,好像記憶中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可怕的噩夢。然而當她看到空蕩的褲腿時,一切已得證實。
那些並非噩夢,而是真實存在的,而她的朋友,已經被那個怪物殺了。就像之前聽說的那樣,被一節骨頭一節骨頭慢慢的碾壓,最後整個人壓沉肉泥。
這些話一直都是藏在他心裡的夢靨,她根本不想重複,因為每說一次就意味著她必須在經歷一次那可怕的回憶。當將這一切都說出來,女孩也差不多露了崩潰之態。
手捂住自己的臉,女孩竭嘶底里的重複道:「那是個怪物,那個東西就是個怪物,不是什麼動物園裡跑出來的大型動物,也不是闖入城市的野獸,他就是個怪物。」
&物,什麼樣的怪物,你還記得嗎?」女孩的話叫陰歌覺著身子一陣發麻,尤其是想起資料上那些遇難的死者悽慘的死狀後,這種發麻的感覺更甚了。面上露出明顯的不喜,不過陰歌還是詢問女孩是否還記得那個怪物長什麼樣。
&麼樣?」陰歌的詢問暫頓了女孩的竭嘶底里,停下壓抑的聲音隨後像是認真的回思,女孩頓了半晌後說道:「那個怪物,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好暗,我沒看清。不過它好大,真的真的非常的巨大,它的手非常的粗壯,只要一下就能將一個人直接碾壓成泥。那個怪物,那個怪物就是個惡魔,是個惡魔。」
那樣的記憶之下還能說出那些,對於女孩來說已是極限,如果繼續再問下去,她該承受不住了。遇上那種事情,對於這個徼倖存活的女孩來說,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女孩這兒所知道已原原本本的道出,如果繼續追問下去,別說問不出其他有空的,可能女孩也會因為他們的逼問徹底崩潰。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女孩的倖存是一種神的眷顧,然而在安德魯的眼中,這樣的她卻是不幸的,當看到女孩如此的竭嘶底里,安德魯也不再問了,回過頭看著陰歌示意她別再追問,安德魯隨後瞥看著臨,說道。
&托你了。」
&托我?你確定這樣對她來說是好的?」
&概吧!」
&果然呢,還是一樣那麼溫柔。」奇怪的對話,叫旁人聽不明,不過兩人心中卻是清楚的。從安德魯那兒得了個意味不明的回答後,臨也只是「呵呵」的勾唇笑了笑,隨後上前來到女孩身邊,將手抵在女孩頭上。
噩夢的記憶會深藏在人的記憶中,哪怕經過治療,它也會一直隱在深處,這種記憶會跟隨著一個人直到生命的盡頭,
如此的記憶是痛苦的,既然這麼痛苦,那還不如抽掉。
鬼靈緩慢的滲入女孩的腦中,隨後一點一點的再度抽離,當鬼靈再次抽離後,帶出的淡淡陰詭暗色就是那噩夢般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