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想回到你身邊,千百條路,我也會去試。——沈安歌
這一晚,宋茵還是做了夢,不過夢裡面沒有一個人東奔西顧的尋找,沒有和沈安歌曾經相擁的美好,也沒有冰冷的手術台。
夢境是宋茵很久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動漫片,宋茵在自己的夢裡面像是一個旁觀者。她看到那隻白白胖胖的慵懶貓咪引著女孩發現老人家的舊物屋;她看到女孩和拉小提琴的男孩相遇,他們和有趣的老人家一起演奏美妙的樂曲;她看到男孩拉著女孩的手在學校的樓頂表白;她也看到男孩去往國外追尋制琴的夢想……
女孩一直努力的想要追趕上男孩的步伐,一直一直堅持,不停的告訴自己再快一點再快一些。夢境裡,宋茵就這樣安靜的看著,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應該到男孩回來的時候了,男孩會扔著小石子砸在女孩屋子的窗戶上,男孩會騎著自行車載著女孩去往他的秘密基地,陡峭的上坡路,男孩將咬牙堅持,而在最後,男孩和女孩會一起看到初陽升起,朝霞漫天的美景。
但宋茵的夢境裡沒有,男孩沒有回來,女孩也不曾到過男孩的秘密基地,他們沒有一起相擁著看朝陽升起。
什麼都沒有了。他們各自娶妻嫁人,只是偶爾在夕陽下回顧一會兒往事。
宋茵險些哭喊出來,不應該是這樣的啊?!宋茵想要拉著女孩的手,告訴女孩,你可以去找男孩的,你們應該是在一起的!但宋茵只抓到一把虛無的空氣。
「宋茵!宋茵!醒醒!」
誰在叫她,好吵,吵得她都沒辦法好好的哭泣。
宋茵像睡了很久一樣,睜開眼後,陽光有些刺眼,宋茵下意識的用手指擋住,透過指縫,宋茵看到了沈安歌從來沒有過的緊張的樣子。
宋茵一時只覺得百感交集。沈安歌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一副淡然自處的模樣。
在最失意的時候,最得意的時候,都能夠安定的向著自己的方向步步走去: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
剛剛被沈安歌在夢中叫醒後,沈安歌明顯鬆了口氣,告訴了她記得吃早餐後,就徑直去了書房。
宋茵坐在公寓飯廳里的白漆木凳子上,頭髮披散著些許凌亂,裹著波西米亞風格的厚厚披巾,雙手握著裝了熱牛奶的白瓷杯。
宋茵開始重新打量這間公寓。
「沈安歌,你說我們以後在哪裡定居呢?」
「你問我呀,沈安歌,我覺得還是c市好。你看,雖然你爸爸媽媽是是外交官,整年也見不到幾面,而我老爹和老媽又常年跑出去玩;但是你外公在c市呀,離得近些,老人家也開心嘛!還有,據我預測,以後的北方霧霾會更加嚴重的,c市就很適合居住啦!」
「沈安歌,我們選什麼樣的房子呢?」
「你又問我啊,沈安歌,我喜歡複式公寓,大小合適,兩人一起住感覺很溫馨~」
「沈安歌,你說我們怎麼裝修呢?」
「嘿嘿,你看哈,你呢比較喜歡藍色,我呢比較喜歡白色,那我們以後的家,主色調就藍白好啦~不過,藍白太冷清,我們就加點暖暖的小物件融合一下好啦~」
「沈安歌,比如說哈,我喜歡在沙發上放一個娃娃,這樣每天晚上我就可以抱著娃娃看電視,一邊等你做完實驗回家~」
「沈安歌……」
宋茵回過神來時,白瓷杯已經沒有溫度。宋茵看著手中的杯子,手柄很大,杯身從下到上,中間略寬,曲線並不完全對稱,杯口的線條圓潤。
杯麵上印有一匹梅花鹿,這是她最喜歡的動物。
宋茵喝完最後一口已經冷掉的牛奶,將杯子拿到廚房洗乾淨,然後倒了杯溫水,端去了沈安歌在的書房。
沈安歌現在真正為一個電話苦惱。
他也很想試著用宋茵昨天用過的技能秒掉電話,但是說他缺錢,對方會信嗎?(好吧,這是一個有錢人的哀愁,我等魚唇的凡人不懂)
沈安歌半靠在窗台上,小心的摩挲著一盆石蓮花:「李凱,最後兩分鐘。」
「老大!男神!沈院士!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可是你最衷心的小弟啊!你數數,這些年來我幫你給嫂子擋了多少爛桃花!老大——」
「最後一分鐘,李凱。」沈安歌不禁拿開了一些手機,揉了揉抽搐的額角。
「老大,跪求聯繫法國那邊的生物科學研究實驗室!」
「理由?」沈安歌輕輕彈掉手指到的泥土。
「老大,你和嫂子是天作之合!是最佳拍檔!你們在一起才能拯救芸芸眾生的愛情觀、世界觀、人生——」
「下一周,給你答覆。」沈安歌掛掉電話,嘴角的笑意還沒退去,就聽到了敲門聲。
門並沒有關緊,所以宋茵還是聽到了一些沈安歌的對話,一邊有些同情對方有木有被沈安歌凍傷,一邊又有些疑惑,李凱是妍妍男盆友那個李凱麼?
「你沒有猜錯,宋茵。」宋茵驚訝的抬頭,恰好看到沈安歌深沉的視線。
「……」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謝謝。」沈安歌也不顧宋茵的疑惑,拿走宋茵送來的溫水,輕聲道謝。
正事兒要緊,宋茵按下心中的疑惑,開口說道:「沈安歌,你今天有事麼?我想讓你陪我去個地方。」
「哪裡?」沈安歌喝了口水,不咸不淡的看著宋茵,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這一步等了多久。有些緊張,就像是做好的準備的實驗,一步一步演算到這裡,害怕又期許的等待著即將浮現的結果。
「阿依壩州。」宋茵深吸一口氣,說了出來。
宋茵覺得,這就像一次自首,需要莫大的勇氣。
「好。」
又一次坐在車裡,宋茵覺得既緊張又輕鬆。她現在可以坦然的看著旁邊的人,她也可以坦率的面對她自己的心。
她要將自己身上最深處的長達九年的疤親手揭掉,在沈安歌的面前。
今天又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冬陽照得人懶洋洋的。車內放著的是宋茵大三國慶和沈安歌一同重遊麗江時買的小倩歌碟,現在正放著一瞬間。
就在這一瞬間才發現你就在我身邊就在這一瞬間才發現我失去了你的容顏
宋茵跟著鼓點,手不自覺也跟著敲動,那是在麗江的鼓店,沈安歌教的。
那個時候,他們就像普通的小情侶一樣,牽著手在麗江的各個小鋪子裡鑽出來又躥出去。
宋茵當時非常喜歡那兒的圍巾披肩,買了一條花鳥的,又看上另一條民族圖案的,沈安歌則在旁邊無可奈何的看著宋茵寵溺的笑,非常自覺的付錢提手袋。
宋茵綁著彩辮,穿著一聲長裙,裹著披肩在麗江古鎮的街道中間小跑著,回頭沖沈安歌招手,燦爛的大笑。那般明淨耀眼的笑容,是沈安歌心中心中最美的姑娘。
後來宋茵在一個鼓點定住了腳跟不走,沈安歌看著宋茵一臉崇拜的盯著外國帥小伙兒打著非洲手鼓djembe,暗自覺得好笑。
他便走上前去,用嫻熟的英式口語與那人交流了起來,隔得有些遠,語速太快,宋茵沒有聽懂他們說了什麼。
只是外國小伙子一臉「哥們,我懂」的表情站了起來,還衝宋茵眨了下眼睛。沈安歌坐了下來,開始拍起手鼓,前奏過去後,宋茵聽到沈安歌用略顯低沉喑啞的聲音唱著:就在這一瞬間才發現……
宋茵看著沿途的梧桐,覺得有些悶,打開窗戶,午後的陽光斜斜的透過梧桐的葉子灑在宋茵白淨的臉上。
陽光與陰影落在宋茵的唇角,從沈安歌的角度看過去,宋茵左邊的酒窩淺淺。
「沈安歌,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宋茵關上窗戶,將歌曲的聲音調小,看著沈安歌說道。
「好,你說,我聽。」沈安歌將車速降了下來,一手撐在窗沿,扭頭看宋茵。
「沈安歌,你知道我曾經去過甘肅,在那裡,我遇到了一個攝影師。我們沒有太多交流,有一次凌晨我去月亮灣看日出,剛好遇到那個人也在。太陽出來前,周圍又黑又冷。他給了我自己的披巾,可能是當時的氛圍很適合訴說和聆聽。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的人給我將了一個故事。其實,現在想想,那應該不僅僅是個故事,應該是他的經歷。」
「一個放浪不羈的男孩和一個桀驁不馴的女孩,他們在綠皮火車上相遇。他們一起走了好多地方,有太多讓人驚嘆的相似的愛好、品味和處事原則。那樣的兩個人,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他們也有著同樣生活態度:討厭約束。當他們意識到自己陷入愛河後,都非常的吃驚和猶豫。他們都有著不愉快的童年記憶,父母失敗的婚姻和不負責的愛情態度讓他們對於愛情和婚姻都有著質疑的態度。他們都不想被另一方的感情束縛,恐怕失去現在的自我。後來他們選擇在相遇的可可西里分離,他們約定如果還忘不了對方,就在明年此時此地相見。沒有留下任何的聯繫信息。」
說到這裡,宋茵停頓了一下,像似不想說出最後的結局。
「後來,男孩在約定的後三天到了。而女孩已經走了。男孩在他們一起住過的民宿看到女孩留下的『再見』。」
這不是一個聽了會讓人心理好受的故事,沈安歌把窗戶開了些,透了口氣,看到宋茵縮了縮脖子後,又趕緊關上。
「宋茵,」沈安歌的聲音微啞,「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我的故事很短。」
「我們做實驗的時候,如果總是出錯,一般就會去思考自己提出的理論是否存在問題。我之前也是這樣。但是有一次,我沒有按照原本的路子走,我在想會不會是它還缺少某些未被認識到未曾被發現的條件,如果有了那個條件,會不會就能成功?所以,我咬牙堅持了自己的想法。那個時候,我經歷一段很難熬的時期,導師的勸誡,助手的不理解,同事的嘲諷,以及贊助商的撤資。可是,兩年後,我贏了。」
「宋茵,」沈安歌扭頭看著宋茵,「我認定,就不會放手,千方百計。」
所以我們不會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