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吹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戰五

    王寅隨喬道清混進了沁源縣後，獨自隱藏在東城門附近，因為王寅知道，就在今夜子時，方臘會來搶奪城門，自己則伺機刺殺方臘。

    王寅也沒料到，方臘會在東城門陷入重圍，但是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好？

    王寅曾經想過，高俅這等貴人要殺方臘，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一聲令下，有的是人為其效勞，為什麼會偏偏選中自己？為什麼要在沁源縣內殺方臘？甚至高俅曾對自己說過，不需要等到方臘打開城門，只要一有機會便可行事，說明在高俅心目中，殺方臘高於破城大功，這又是為何？

    重重跡象表明，方臘很有可能捲入了貴人之間的爭鬥，成了高俅的破綻，所以高俅才會不惜一切代價除去方臘，選中自己則是因為自己是方臘的人，方臘對自己沒有戒備之心，容易得手。

    而且高俅根本就不擔心自己假意投靠，告訴方臘，想到這裡，王寅也只能無奈苦笑，方臘就算是知道高俅想要殺他，除了遠走高飛又能如何？說不定這正是高俅想要的。

    至於高俅為何會怕被人知道殺方臘乃是出自他手，王寅也想明白了，據說高俅之所以會成為方家的保人，是因為方百花被一個叫張安安的貴人相中，高俅卻不過其情面，這才答應作保的。

    很明顯，高俅對張安安甚為顧忌，不願為了殺方臘一事與其翻臉，那麼事後高俅會不會殺自己滅口？

    事關前程與小命，王寅反覆推敲，得出只要自己做得隱蔽，不讓人知道方臘死於自己之手，高俅未免節外生枝大概率不會將自己滅口。一旦敗露，只要自己能說出個正當理由，一力將此事攬到自己身上，不把高俅牽扯進來，高俅也不會將自己滅口，只是自己勢必要獨自承受來自方家和其背後貴人的怒火。

    所以王寅見到方臘陷入重圍，不由大喜，真是天助我也，方臘死於亂軍之手，那是皆大歡喜。

    等到方臘一腳踢翻馬車，金銀財寶灑落一地，王寅雖然聽不到方臘說什麼，但也知道方臘必定找到了破局之法，以方臘的為人，不會在這種時候做無意義的事，所以王寅立即翻身上馬，假裝前來接應方臘，高呼哥哥莫慌，王寅前來助你殺出重圍，做實方臘所為，陷方臘於死地。

    王寅衝出去之前，也考慮過，一旦方臘死於亂軍之手，自己作為他的同黨也勢必不能倖免，但是富貴險中求，不拼又哪來的機會，而且王寅潛伏在城中，也知道鄔梨死後，城中軍心已經潰散，只要方臘死於亂軍之手後，自己及時招降守軍，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

    生還的機會不足一成，但王寅還是沖了出去，因為王寅知道，對於自己這種毫無背景之人，一成的機會已經很大了，足以讓自己賭上性命了。

    科舉制度打破了世家門閥的壟斷，十年苦讀勝過幾代人的苦心經營，給了平民百姓改變命運的機會，多少人為之歡呼雀躍，多少人家為了供養一個讀書人，變賣賴以生存的田地，甚至債台高築，仍舊痴迷不悔，只為了搏上一個機會，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一場科舉之後，幾家歡喜幾家愁，據《宋會要輯稿》記載，1106年有8萬人參加州試，只有2334名幸運兒通過考試，通過率只有3％；1090年福州有3000人應考，最終只有40人通過，這意味著每75個應考者中只有一人獲得功名。

    那些舉債應試的考生及其家人，難道不知道一旦落榜意味著什麼嗎？不，他們心裡清楚，但是為了爭取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值得！

    最為公平的科舉尚且如此，其他能改變命運的機會更為渺茫，軍中這麼多的將士，又有幾個狄青？

    所以，王寅為了一個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策馬狂奔，衝進了亂軍之中。

    方臘果然名不虛傳，雖然被王寅的出現又陷入了死地，但一句刀下留人便破解了死局。

    等到關勝破城而入，田氏反賊潰散，大局已定，方臘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時方臘身後的王寅終於等來了機會。

    王寅知道方臘武藝在自己之上，身邊對其忠心耿耿的石寶武藝也不輸自己，只有暗中偷襲方能得手。

    王寅故意大喊一聲哥哥小心，手中長槍刺向方臘的右邊。方臘果然中計，以為有人暗算自己被王寅發現，出言提醒自己，而且王寅一槍刺向自己的右邊，說明危險來自於右邊，所以方臘想都沒想，本能地向左邊閃避。石寶也中計了，奮不顧身地擋在方臘身前。可以說，方臘、石寶的反應都在王寅的算計之中。

    王寅以一柄鐵槍聞名江湖，但是誰都不知道，王寅真正的殺手鐧乃是子母槍，子槍一出，無人能逃，見識過子母槍的都已經命喪子槍之下。

    這子槍乃是王家不傳之秘，暗藏於鐵槍之中，臨陣對敵之時，可藉助槍柄上的機關激射而出，甚是歹毒，令人防不勝防。

    王寅算計到了方臘會向左閃避，刺向方臘右邊的一槍乃是虛招，是誤導方臘的，一槍刺出立即將槍頭左移，按下槍柄上的機關，提前將子槍向方臘的左邊激射而出。

    王寅知道只有提前發射子槍才有可能殺了方臘，這也是賭一把，賭方臘一定會向左閃避。

    方臘果然中計，但方臘對危險的感應遠勝於常人，冥冥中感應到自己向左閃避，今天就一定會身死當場，但是身體已經本能地向左閃避了，於是方臘不假思索地一把抓住擋在自己身前的石寶的背後要害，令其動彈不得，拉到自己身前，將石寶當作了擋箭牌。

    石寶眼睜睜地看著子槍透胸而入，命死當場，至死都沒想到，方臘會將自己作為擋箭牌。

    王寅也沒料到方臘居然會狠辣如斯，本來心中對於殺方臘還有的一絲內疚，隨著石寶的死去也隨之消散。

    方臘誓殺王寅，手中的劈風刀狂風暴雨般地向王寅砍去。

    面對盛怒之下的方臘，王寅也只能苦苦支撐，還好手中的長槍乃是精鋼所鑄，才沒被削鐵如泥的劈風刀砍斷，但也危在旦夕，隨時會命喪方臘刀下。

    這時，風雲突變，一刀，悄無聲息的一刀，猶如暗夜中的閃電，一閃而過，方臘怒目圓睜，身首異處，至死都沒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原來是破城而入的關勝，見到王寅在方臘刀下苦苦支撐。關勝在高俅營帳見過王寅，知道他是自己人。

    關勝又不認識方臘，在關勝心裡，與王寅打鬥的方臘便是田氏反賊，而且方臘刀法精妙，武藝高強，關勝自然就又使出了關家秘法-隱匿殺氣。

    關家秘法的核心其實就是將殺氣練得收放自如，從而衍生出了關家兩大秘法，殺氣驚馬、隱匿殺氣。

    漢末三分，戰亂不斷，名將輩出，都非浪得虛名之輩，對於殺氣都有遠超常人的敏銳，才能在萬千屍骨中殺出赫赫威名。

    兩句交戰，場面混亂不堪，誰也不知道危險會來自哪裡，而這些名將敢於衝鋒陷陣，正是憑藉著對殺氣遠超常人的敏銳，才能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危險。

    而關羽的隱匿殺氣正是其克星，再配合赤兔馬的高速移動力，關羽才能在名將輩出的漢末三分所向披靡，斬殺名將無數，傲視群雄。

    關勝都使出了關家秘法-隱匿殺氣，自然不會提醒方臘。江湖廝殺，偷襲向來為人不齒，但兩軍交戰，講究的是無所不用其極，用最小的代價斬殺敵手，偷襲更是家常便飯。

    關勝策馬從方臘身後奔過，大關刀一閃而過，悄無聲息，猶如暗夜中的一道閃電，一代梟雄方臘就此謝幕。

    王寅撿起方臘的人頭，高聲喊道：「多謝關將軍援手之恩！」

    關勝早已策馬遠去，向著城內殺將而去，在關勝眼裡，方臘也就是個武藝高點的賊人，連方臘長什麼樣都沒看清，如何會放在心上。

    此時的關勝意氣風發，想到關家的榮耀將在自己手中重新煥發，策馬狂奔，高喊：「大刀關勝在此，降者免死！」

    曹俗也已經從城牆上殺了下來，騎上親兵牽過來的戰馬，高舉長槍，高呼：「兒郎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隨我前去活捉田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