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傅啊,昔日君臣,到了如今,你有什麼說的?」趙佶捏著一摞厚厚的教材,甩在了李邦彥的面前。
老李翻了翻白眼,竟毫無波瀾,只是道:「都給官家辦事,不用客氣的。」
趙佶氣得想捶死他,早知道你這麼不要臉,老夫就不該提拔你,讓你當宰相,真是瞎了眼!
趙佶生氣,卻也毫無辦法。
畢竟如今的李邦彥已經是碩果僅存的平章軍國重事了。
屬於銜接官家和朝堂的最重要一環。
趙佶接下了編教材的活……能在李邦彥這裡通過,接下來就是一片坦途了。
李邦彥自然知道趙佶的本事,其實就是簡單看看,也就認同了大半。
「太上皇,其實辦學這事,還是難在投入上面……給你交個底兒,前幾天呂相公給官家送去了燕京營建的方略,要先修皇宮,結果讓官家給否了……官家說有兩樣必須在前面,其一是西山的英烈公墓……官家說了,一個國家,不能沒有英雄……為了抗金犧牲殉國的將士,必須最先得到安眠之地。」
「除此之外,官家還說,學堂要先建起來,學堂代表著國家的未來……至於皇宮,卻是不那麼重要的……太上皇,當初您可是修了皇宮,修龍德宮,修了龍德宮,修金明池,後來又修艮岳……二十多年,一天沒有消停,跟官家比,您就不慚愧?」
趙佶氣得鬍鬚亂顫,點指著李邦彥,「我告訴你,官家已經認可了我的態度,說到底我還是他爹!你最好放尊重點。再有我是修了二十多年,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難道不清楚?每年朝廷那些錢,都花到了誰的手裡?你李太傅貪了多少錢,用不用老夫跟你對質……看看你到底貪了多少?」
趙佶亮出了殺招,李邦彥卻也一陣尷尬……這位太上皇有著不死之身,如果真的撕破臉皮,自己還真未必能贏……想到這裡,李邦彥連忙笑道:「太上皇,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我想說的是官家不容易,營建新都,說穿了,就是拿錢堆出來,以現在的國庫收入,是萬萬辦不成的。身為臣子,為了替官家解憂,我都愁壞了……」
太上皇深吸口氣,看了看李邦彥。
「你別繞圈子了,有辦法你就說,沒辦法就算了,老夫現在什麼都懶得管,什麼也都管不了……你就別枉費心機了。」
李邦彥咧嘴笑了……經歷起伏之後的趙佶,的確比以前聰明多了,至少能拎得清楚人心險惡了。
「太上皇,有件事情,非你不可。」
趙佶大吃一驚,忍不住冷笑:「李邦彥,你鼓弄唇舌,又想騙我不成?」
「不是!真不是!」
李邦彥忙解釋道:「太上皇,這事真的只有你能辦……畢竟別人都不了解李乾順啊!」
前半句還是殷切期盼,後半句直接給趙佶弄破防了……什麼意思啊,李乾順一個亡國之君,我怎麼了解了?李邦彥,你還是變著法罵人!
見趙佶眼睛都立起來了,李邦彥連忙道:「太上皇,你只要幫忙,寫一篇追思李乾順的文章,我就給太上皇一筆錢!」
「呸!你這個小人,還想收買老夫不成?休想!」
「三萬兩!」
趙佶頓了一下,突然怒目圓睜,「李邦彥,你當老夫沒見過錢嗎?這還不夠以前一頓御宴的錢!」
李邦彥微微一笑,「太上皇,我說的是……黃金!」
……
一個時辰之後,趙佶仰天長嘆從李邦彥這裡出來了……他不是沒有原則的人,至少現在不是了……只是李邦彥給得太多了。
足足五萬兩黃金!
真不知道這位是從哪裡弄來的錢?
趙佶琢磨了老半天,或許自己可以留下一點,一萬兩,或是一千兩,一百兩……最後趙佶一狠心,都給封起來,送去柔嘉小丫頭了。
沒法子,你爹是個頂摳門的貨兒,你未來岳父又是個死板的榆木疙瘩……也就只有我這個祖父能替你想想了。
趙佶送出去了五萬兩金子之後,看在錢的面子上,沐浴更衣,焚香淨心,開始追憶李乾順……不得不感嘆,趙佶的文采是真的厲害。
一個爛到了境界的李乾順,竟然讓他誇成了一朵花。
說他心繫故國,愛子情深,遭逢變亂,身死異域……不幸生在亂世,不幸生在帝王家……寫到了最後,趙佶想到自己的處境,又想到了被剃掉了頭髮,強迫出家的耶律延禧,趙佶悲從中來。
三個倒霉蛋,貌似還就自己下場最好。
趙佶忍不住了,不管怎麼講,大白高國也是華夏一脈,同拜黃帝,大白高國該有個定論,不然如何告慰死者?
趙佶的這篇文章被刊登在了報紙上,五萬黃金絕對不白花……很快就出現了廣泛的討論,隨後衍聖公居然站了出來。
作為第二個發言的,孔端友強調一點,女真為禍,天下崩亂……大宋天子,聖明英睿,應該恢復原來的秩序。
宋、遼、西夏,並立世間,如今遼國霸占西夏,難以恢復原狀,試問,這算是打贏了金國嗎?
衍聖公之後,著名的大儒胡安國也刊登了文章,焦點放在了天下該何去何從上面……胡安國沒有繼續討論國家,而是講漢人、契丹人、党項人、吐蕃人……全都是華夏苗裔,炎黃子孫,中華諸部,同為弟兄,豈能輕易壓榨掠奪?
自從太上皇開始,三位重量級人物,先後發言。
這三人都不算朝廷核心,不是政事堂,也不是諸部大臣,代表不了大宋朝廷的態度……可是偏偏又影響力驚人,讓天下人不敢忽視。
……
「十五萬兩……黃金!總算把頭開好了!」
趙保忠咬著牙,臉上的肉一跳一跳的……什麼叫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啊!
該怎麼辦?
繼續花錢!
這一次該換個方式了,直接對趙桓下手……一份由一萬多名党項賢達署名的禮單送到了趙桓面前。
「官家,這事您看怎麼辦吧!」
趙桓從虞允文手裡接過了禮單,後面的一大堆人名就不用看了,關鍵還是東西。
首先第一樣,九龍赤金寶座!
光是這個龍椅背後的九龍浮雕,就有三丈三尺,總計耗費黃金十萬兩,這還只是用料,不算工錢!
饒是趙桓有所準備,可是一想坐在這麼一大坨金子上面,也是渾身微微顫抖。
再往下看,第二件禮物,是一個戰袍,這玩意一丈八尺長,光是鑲嵌的各色寶石就有一萬八千顆,四邊都是龍眼大的珍珠。
穿這玩意上戰場,估計用不著刀槍,光是上面的寶石就能把敵人晃瞎了狗眼。
至於第三件禮物,那就更嚇人了……居然是一駕天子大輅,不出意外,這玩意也是黃金的,但是裡面的坐墊用的卻是羊脂玉。
看到這裡,趙桓再也坐不住了。
「朕要瞧瞧!」
虞允文表示「俺也一樣」,別的不說了,光是這三樣東西,就已經讓人發瘋了……哪一樣不是價值連城,哪一樣不是驚天動地,分量十足!
站在輦車大輅面前,趙桓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渺小,他向兩邊瞧了瞧,下意識伸手拉住了虞允文,因為趙桓發現這小子正張著嘴,好像打算咬一口!
別丟人,這玩意可不興咬!
往後朕坐著帶牙印的車出去,那可丟人丟大了。
「虞允文,你說光是這三樣東西,能值多少錢?」
虞允文咧嘴了,苦笑道:「臣哪知道啊!不過想來幾百萬兩還是有的!」
「是啊!」趙桓咬牙,「這可真是個送禮的高手,不送則已,一送就是讓你不能拒絕的數量……好,真好!」
趙桓一轉頭,直接奔著御帳去了,到了御帳之後,趙桓立刻下令,把曲端叫來……朝臣各有所長,幹這種事情,還是曲端值得信任。
「你說吧,要怎麼能讓耶律大石把西夏吐出來?」
瞧見沒有,只要錢給夠了,哪怕趙官家都能給你賣力氣!
曲端沉吟了少許,「官家,不能用兵吧?」
「廢話!要是打仗,朕就找韓良臣了!」
曲端愣了少許,無奈嘆息。
「官家,臣以為可以從民間下手!」
「怎麼下手?」
「讓他們不跟契丹人做生意。」
趙桓不解,「你說的具體點。」
「就是讓党項商人發動起來,不賣給契丹人糧食,不幫他們運送輜重……總而言之,就是不再聽從遼國號令!」
趙桓沉吟起來,這個方案他聽著十分耳熟,「曲端,如果遼人出兵,抓捕党項商人,逼著他們幹活怎麼辦?」
「那就讓他們抓!直到把監獄填滿……看看耶律大石能怎麼辦!」曲端笑嘻嘻道:「官家,只要西夏鬧得夠大,咱們就能派兵問罪,讓大石善待百姓……咱們在外面引而不發,內里讓党項人使勁鬧騰,耶律大石不低頭也不行!」
趙桓再三思量,說實話,隨著宋遼關係的改變……眼下除了直接撕破臉皮,趙桓願意用各種辦法,削弱大石。
自然也包括曲端的損主意!
「朕問你個事情……這番進言,能換來不少錢吧?」
曲端老臉微紅,「零花錢,就是零花錢而已。」
趙桓沒有再細問,曲端如蒙大赦,在他的懷裡,是一張八千兩金子的即兌票!
「奶奶的,俺曲大這輩子都沒這麼闊過!」曲端摸了摸額頭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