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微微點頭,道:「我們有的頭疼了。先不管他,你回去之後,傳信江南西路,所有府縣主官,即可啟程,趕赴洪州府,不來的,一律革職查辦。明天搬入新衙門。那三千兵馬進城後,接管洪州府防衛。總督府要加快,對於各府縣兵曹,兵丁的整頓也要列為優先。巡檢司,等刑部的人到了,也要落實……」
陳榥認真的記著。
由於楚家這件事,他們都感覺到了事情了緊迫性,必須要加快進度!
陳榥記完了,道:「現在來看,我們缺人手,巡撫衙門的參政參議缺一半,各府縣的大小官吏要換,這些沒有一兩個月完不成。另外,林相公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他不來宣布任命,巡撫這裡,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宗澤倒是鎮定如常,道:「快了,林相公十天之內,肯定會到。參政參議,劉志倚可用,周文台加掛參政銜,基本上算是搭建好了,參議的話,可以慢慢選。各府縣的調整,確實需要時間,但也不能空等著,先從各府縣的兵丁整頓開始,要強力整頓,我那三千人,不止是防衛,其中一半,要充實到江南西路的各府縣……」
陳榥摸了下鼻子。
朝廷有朝廷的大計劃,宗澤這邊自有想法,可都不是小動作,儼然是要對江南西路方方面面進行深入,控制。
這種把控力,前所未有!
宗澤還沒回到臨時的巡撫衙門,南皇城司里就透出消息。
被軟禁在楚家的一干賓客,尤其是楚家人,劇烈震驚,縱然只有買菜的能進出,可楚家以及一干近百的賓客家裡,紛紛開始籌錢,準備『花錢消罪』。
而衛明,楚清秋,楚政三人在牢裡的一些慘狀,也漸漸的在洪州府傳播。
茶樓酒肆,青樓勾欄,無不是討論這件事。
「我二哥在那南皇城司充當筆吏,據他說,不說衛參政,楚少博了,就是楚翁,差點都被活活打死……」
「是是是,我也聽說了,那些刑具,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聽說他們被折磨的慘不忍睹,沒有一塊皮膚是好的……」
「我聽說,楚少博,楚翁都沒辦法說話了,生死就在一線……」
「這皇城司,在汴京里就是地獄羅剎之所,現在看來,傳言不是假的……」
……
還有一種聲音。
「這楚家,還真是膽大,圍攻黃門,毆死官差,這是要造反啊!」
「可不是,現在楚家還被查封了,一百多人被關在裡面,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知道身死。」
「要我說,他們都死了才好!我洪州府,上上下下,全都是他們的地,就是上次,我要買個鋪子,還得去楚家打點,要我足足二百貫,比土匪還狠!」
「這算什麼?那楚少博看上了一個小娘子,逼得人舉家逃離,那小娘最終出家都沒躲過,最後聽說,跳井自殺了……」
「要說楚家的罪孽,那是說他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慎言慎言啊,誰知道,這楚家會不會再回來……」
「是了是了,喝茶喝茶,莫論這些……」
還有另一種聲音,憂心忡忡。
「楚翁不幸蒙難,可是如何是好?」
「那李彥,貪得無厭,敲詐勒索了多少錢財,尤好田畝,你說,我們能否賄賂那李彥?」
「那閹宦確實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人,只是,楚翁差點將他打死,丟了大面子,不會輕易罷休吧?」
「哎,這些還是眼前的,我在擔心日後。朝廷對於『紹聖新政』的決心前所未有,那宗澤在一旁虎視眈眈,一直無聲無息,不知道在謀劃些什麼?」
「不說他的其他謀劃,就是去年那些『新政』,哪一個不是禍國亂政,真要推行,我等是沒有半點活路了……」
「現在出現了一個詞,叫做『攤丁入畝』,到時候,不止是朝廷要拿回田畝,我等可能還要拿起鋤頭,下田耕種……」
「胡說八道,自古以來,就沒有士人種田的!」
「那又能如何,現在楚翁蒙難,我等還能怎麼樣?無人登高,無人幾乎,萬馬齊喑……」
洪州府上上下下都在發生著肉眼可見的劇烈變化,這些變化,既然是在官衙,也在民間,滲透在處處。
到了當夜,巨變來的如期又讓人意外。
南皇城司大鐵門前。
足足有兩百黑甲騎士,他們騎著馬,穿著厚厚的重甲,有的拿著槍,有的舉著刀,殺氣凜凜。
李彥站在他們身前,蒼白的臉色冰冷。
在他與黑甲騎士中間,是六具蒙著白布的屍體。
李彥尖銳著嗓子,看著一眾重甲騎士,喊道:「兄弟們,黑燈瞎火的,你們也能看到我的鼻青臉腫,你們也看到地上六個兄弟的屍體!咱家是大內黃門,伺候是官家,隸屬於內侍省,別說一個徒有功名的士紳,就是朝廷那些相公,沒有官家的旨意,也不能擅自動我一根毫毛!南皇城司,與皇城司一樣,忠於官家,秉旨意行事,可先斬後奏,別說楚家了,就是江南西路的大大小小官員,沒人敢惹,敢碰!但是,今天,有六個兄弟被他們打死了,我們能忍嗎?」
「不能!」
「不能!」
「不能!」
黑甲騎士怒吼,舉著刀槍,聲音在安靜的晚上,極其洪亮,傳播極遠。
附近的一些百姓早就在悄悄觀望,聽著陡然而起的大喝聲,都被嚇了一跳。
李彥見這些緹騎怒吼,沒有多廢話,直接道:「楚家,勾連士紳官民,對抗『新政』,行賄受賄,殺害官差,罪無可赦,咱家命你們,現在,抄沒楚家,一應人等,押赴南皇城司,膽敢阻攔者,以『謀逆』論處!」
「遵命!」
黑甲騎士應著,紛紛調轉馬頭,奔向楚家方向。
這是在夜晚,兩百重甲騎士,在道路上奔突,動靜是格外的大。
「這是怎麼了?」有遠處剛剛受驚打開窗戶觀望的百姓,戰戰兢兢的說道。
這麼多黑甲騎士,望而生畏!
「出事了出事了出的事了……」
有一直盯著的人,驚恐萬狀,喃喃自語。
「楚家完了。」
有清醒的人,看著奔突的緹騎,輕嘆一聲,語氣十分複雜。
而洪州府上上下下有點地位的人,都被驚動,不知道多少人從被窩爬起來,驚慌的扣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