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升一級 第九章 憂慮

    關於環保工作，源東區的動作也很快，只要是常委會定了調，場面上還是要趕一趕的。

    這不昨天晚上，區委辦公室的一群秘書們加了一晚上班，擬草出了一份文件，是《源東區關於開展環境問題專項整治的通知》，裡面寫的很詳細，時間多長，力度多大，考核多嚴格。同時還附了一份源東區環境問題政治工作領導小組名單，為了體現重視，區委書記、區長任組長，其他常委任副組長，辦公室設在區委辦，具體實行調度工作的有副書記郭本濤擔任。

    其實，常委會的內容，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下面鄉鎮領導早就通過各種渠道在打聽裡面的內容和各位領導態度，尤其是主要領導，好根據這個來決定如何開展工作。現在的官場就是這樣，領導的重點是什麼，下面就幹什麼，領導的態度是什麼，下面很快就會調轉方向，似乎，你乾的工作就是給領導乾的一樣。

    源東區下轄八個鄉鎮，兩個街道，一個開發區，黨政一把手對於環保工作定的調，都心領神會。報名單，這個也是中國特色，雖然一再強調，民營企業要一視同仁，執行起來都會戴有色眼鏡的，規模大、納稅多，可以網開一面嘛，為全區財政做貢獻大是吧。小企業視如草莽，那些不聽話的，恨不得借這次整治給狠狠地敲打一下！

    民營企業都分了三六九等，那國企呢？央企呢？估計都得當爺伺候著。

    文件擬好了，需要層層審閱才可簽發，先要登記備案，上報主任、副書記，經過多次修改，才呈到李忠信和姜書升那。李忠信閱完，勾出了幾處意見，認為把整治工作的政策宣傳時間再延長點，要充分宣傳動員，讓老百姓了解政策，支持政策。這還要延長！姜區長可是立了軍令狀的。李忠信心裡想的，卻是軍令狀是他姜書升立的，逞牛逼，又不是我立的，我就看看你小子還多牛！

    姜書升驅車繼續前進，來到了一個村頭，村頭綠油油的大白菜甚是喜人，這才什麼時間，大白菜都長這麼大了，於是下車步行到附近一個臨時搭建的草屋旁。老大爺正在吃飯呢，「大爺，你這是吃的早晨飯還是中午飯啊，這個點。」

    大爺抬起頭，沒有回答，擺手示意姜書升自己找個座位坐。姜書升從旁邊拿個馬扎過來，跟大爺談起心來。

    「大爺，這一大片的大白菜長得不錯，幹什麼用啊？」姜書升問道。大爺停下了筷子，嘆了口氣，「哎，別提了。」大白菜長得如此喜人，老大爺竟然不高興，裡面定有蹊蹺。「這是我兒子種的，承包的地，整整十畝，我給他看著。」

    「很好啊，農村土地承包出去，土地流轉，不錯嘛。」姜書升讚嘆。

    老大爺望著眼前這一漠白菜，滿臉愁容，「小伙子，你可就錯了，這個成了我兒子兒媳的心病了，氣的都已經一個星期不來了。」

    姜書升很是納悶，「為啥呀？大爺。」

    大爺把筷子放下，「我兒子當初承包它，是想著做蔬菜加工，醃泡菜，東北人吃的那種。於是，就承包了這麼大一塊，下了血本，光租金肥料就是十多萬。」

    「可是，眼看著白菜都熟了，他的廠房卻出了問題，村里、鎮上就是不批土地手續。本來十天就能蓋起的車間，現在，半年了都沒成。」大爺顯得有些激動。「當初，我們這個項目是招商引資，從東北過來的客戶，說投廠房，鎮上也很支持，誰知道，一換屆，原來的鎮長走了，新來的鎮長來看了幾次，沒感覺，土地手續就沒下落了。」

    姜書升越聽越覺得有些氣憤，原來的鎮長引來的項目，一換屆，散手走了，不管了。新來的領導認為這個項目沒什麼意思，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政績，就一直拖著不辦。

    在基層，這樣的問題是少數嗎？恐怕太多了吧，辦個企業，弄個項目，這手續、那手續，跑遍整個省，都不一定能夠辦全。

    姜書升打算再繼續挖掘，說：「大爺，你們村委在哪？帶我去看看問問。」大爺很詫異，「你找村委幹啥子？」

    「幫你問問土地手續怎麼個情況啊。」姜書升回答的很自然。

    「你是？你是記者嗎？」老大爺喜出望外，因為他知道，現在的記者能力可大了，很多政府辦不了的事，記者一報道，就給解決了。

    久而久之，大家有什麼問題不是找政府，找警察，而是直接找記者，找媒體，你說，這樣的狀況是不是很奇葩。這個問題非常嚴重，這說明，政府的公信力在嚴重下降！

    姜書升苦笑了一下，「不是，我是路過這的，就是好奇。」

    老大爺笑臉立刻隱去，又端起了筷碗，吃了起來，顯得很失望。

    姜書升繼續問道：「為什麼不去了？村委不至於能吃人吧。」老大爺哼了一下，「你算說對了，村委不吃人，書記吃人！」

    「奧，這個有意思，大爺，你再嘮嘮怎麼個吃人法。」姜書升越來越覺的有意思，書記本是村民選舉出來的，一般是德高望重的人，現在百姓見了就像見到了地痞流氓。「你快走吧，我吃完飯，還得澆水呢，沒工夫啊。」老大爺下了逐客令了。

    姜書升看出了大爺的顧慮，此時，剛從菜地里回來的大娘聽到了，接過話茬，「小伙子，不是我不跟你去，我們不敢啊，前年，我們村的王老二....還沒等大娘說完，大爺破口大罵：「你個老婆子，活膩歪了，快點吃飯！」

    到了這一步，姜書升基本明白了，村裡的領導平時「威信」太高了。姜書升只好作罷，跟二位老人打了聲招呼，走出了菜地。姜書升從小的性格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次就看看書記的厲害！

    姜書升繼續向前，才發現村口的碑上刻著「馬莊」二字，他沿路詢問了幾個人，打聽到了村委的所在。姜書升看到一個大院，院內鋪著地磚，乾淨整潔，院內有個二層小樓，在農村，算是比較氣派！

    姜書升找到一間辦公室，開著門，裡面坐個人，正在翹著二郎腿吞雲吐霧。姜書升敲了敲門，那個人緩緩睜開眼，聲音洪亮：「找誰？」姜書升友好的回答：「書記在嗎？」

    「不在，出去了。」

    「那主任呢？」姜書升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傻呢，不知道俺們村書記主任一肩挑啊。」那漢子被問煩了，好吧，姜書升又試探性詢問，「那包村幹部呢？總該有吧。」包村，是鄉鎮的一大特色，鎮政府工作人員每個人都要承包一個村，管穩定、管選舉、管聯絡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