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濱路上沿河都是美食店。
陳芒和周漪走進「旅行者咖啡」,選了個臨水靠窗的位子,周漪脫了圍巾和大衣,搓著手,對服務員說:「來一份排骨煲仔飯,一份藍山。」說完看著陳芒。
陳芒看著木結構的裝潢,整個人有一種暖洋洋的愜意,說道:「和你一樣吧。另外再來兩個小吃。」
等待的時間,周漪一直靜靜地看著窗外,側臉顯出一種別樣的憂鬱。陳芒看著她,忽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煲仔飯上來了。周漪一邊吃一邊說道:「縣委宣傳部在借人。」
陳芒愣了愣,心裡划過一絲鈍鈍的痛,搖了搖頭說:「哦,年底了,到處都缺幹活的人吧。」
「你們真的分手了?」周漪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移,問道。問完了,又吐吐舌頭,說道:「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保持沉默。我並不是想要戳你的痛處,只是,女人有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八卦一下。」
陳芒看著她黑曜石般的眼睛,淡淡道:「分手了。」
「我真為她難過,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悲傷。」
「表象並不一定準確的。」陳芒慢慢地用勺子拌著飯,目光卻盯著窗外。冬天的夜,似乎格外的靜。
周漪看著陳芒,清俊的臉,高挺的鼻,特別是下巴的弧線非常性感,心想,究竟是怎樣的女孩,出於怎樣的心理,才會放棄這樣一個男人呢?
不過,愛情從來都是很難衡量的。
「姚玉蓮想去。」周漪咬著勺子,說道。
「姚主任?」陳芒倒是有些驚訝,姚玉蓮並不年輕了,這樣的歲數再去縣裡從頭開始,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她為什麼想走?」
周漪笑了,看著陳芒的目光閃了閃,道:「姚玉蓮在清水鎮計生辦主任位置上呆了十年了,大概是絕望了吧。」
「可是,計生辦主任至少也是科室主任,下面再不濟,還有我們幾個可以驅使,借到縣宣傳部,她就是最底層的那個,科室里所有人都可以使喚她,她受到了這種落差?」
「不知道。」周漪搖搖頭,抬起手把長發擼到右側肩上,理了理,又甩回背後,道,「女人的心思,海底的針,難猜。雖然我也是女人,但是,我真的不懂姚玉蓮。她這人,有時糊塗,有時精明,有時可親,有時瘋狂。反正,我從來看不懂。」
咖啡來了,周漪卻只是拿著勺子攪啊攪,也不加糖和奶。陳芒把奶白和糖包放在桌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不錯。
周漪的黑眼睛直直地看著他,說道:「陳芒,你也愛喝純藍山?」
陳芒勾了勾唇,道:「算是吧。」
「陳芒,沒想到我們倆的趣味竟還蠻相投的,要不,我們倆湊合一下?」周漪輕聲說,說完自己先咧嘴笑了。
陳芒的視線落在她嬌艷的紅唇上,愣了愣,笑道:「那你先親我一下吧。」
「啊?」周漪愣在那裡。
「你不是說要湊合一下嗎?那至少得拿出點誠意來啊,」陳芒隔著桌子,往周漪那邊傾了傾身子,說道,「就先從親吻開始吧。」
周漪瞪大眼睛,笑道:「陳芒,你耍流氓。」
陳芒也笑。
周漪忽然沉默了,垂下眼帘,遮住那黑色的眸子,整個人似乎都沉入一種憂傷中。
許久,周漪忽然開口:「陳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張辰是我的初戀?」
陳芒看著她,搖了搖頭。
「愛情來時,就像流行感冒,突然之間,整個人就不對勁了。可是,沒想到,愛情去的時候,也像感冒,吃不吃藥,自然而然地,就沒了。我始終弄不懂,愛情為什麼大部分都是流行感冒,而不是晚期癌症?如果愛情像癌症,來了,就永不會走,該多好。」周漪說得淡淡,眼睛卻紅了。
陳芒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許久才說道:「申琳也是我的初戀。我從來沒想過,我們會分手。其實,我會來鄉鎮工作,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她。可是,這個最初的衝動,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笑了笑,他又說,「感覺有沒有好點?」
周漪不解地看著他。
「有人說,聽別人講述不幸,會治療自己的不幸。所以,我把自己的傷口拉開來給你看看,現在,你有沒有感覺好些了?」陳芒淡淡笑著,眼裡卻閃過深深淺淺的憂傷。
周漪忽然有些鼻酸,站起身,說道:「抱抱我。」
陳芒看著她,見她眼裡漾著薄薄的水霧,慢慢起身擁住她,說道:「別想太多,你會幸福的。」
「陳芒,我想說,你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周漪的唇貼在陳芒的毛衣上,微微有些癢,心裡卻是安靜的溫暖,說道,「真希望愛上的人是你。」
「陳芒,你這個混蛋。」木門甩動的聲音,夾雜著一陣風,混合著那一聲粗粗的嗓門,陳芒抬起頭來,只看到一個來勢洶洶的男人,以及他揮起的拳頭。說時遲那時快,陳芒一隻手拉過愣愣的周漪,一隻手擋了擋陸新光的拳頭。拳頭正好落在上次許建章留下的刀傷上,有些疼,陳芒蹙了蹙眉,看著他,說道:「你幹什麼?」
男人瞪了一眼周漪,抬頭對陳芒道:「陳芒,你竟敢對黃欣悅始亂終棄?我跟你說,你要是敢對黃欣悅不好,我跟你沒完。我打不過你,我也要攪得你不得安生。」
陳芒此時才想起他是誰,笑道:「陸新光,對黃欣悅始亂終棄的人是你吧?」
陸新光愣了愣,說道:「我沒有。」
「我更沒有。」陳芒語氣很淡,臉色卻是嚴肅的,「所以,請你不要亂發飆。還有,我申明一下,我和黃欣悅,只是朋友。」
「朋友?」陸新光扭曲著一張臉,喊道,「陳芒,你長得斯斯文文,衣冠楚楚,說起話來,卻是這樣狗屁不通。你竟敢說你和黃欣悅是朋友?那黃欣悅幹嘛整個人吊在你脖子上?」
陳芒忽然有一種秀才遇上兵的感覺,撫了撫額角,道:「陸新光,既然你不相信,那也沒關係。我和黃欣悅的關係,是我和黃欣悅的事,不需要向你解釋,也不需要你相信。你如果實在不爽,想要打架,我們出去打。但是,這裡是公共場所,請你文明說話。」
「文明說話?」一個剃了一個奇怪髮型,穿了一件黑夾克的男子慢悠悠地走過來,拉開陸新光,說道,「小子,告訴你,我們就是不文明,你又能怎樣?怎麼,長了一副白淨皮膚,就以為自己真是正人君子了?笑話。」說著,猛地推了陳芒一把,「打架,是吧?那就打啊,誰怕誰?」
陳芒看看這傢伙,一臉橫肉,知道不好對付,目光緊緊盯著他的身體,話卻是對周漪說的:「周漪,你躲開點。知道怎麼做吧?」
「你想怎麼做?」話剛落,一拳頭又砸了過來。店員看見這樣的形勢,立馬跑了過來,想要拉開那男人,卻又懼於他的蠻橫,躊躇不前。那拳頭看起來慢,其實卻是眨眼間就到了陳芒面前,陳芒蹲下身,堪堪避過,整個人卻因此有些重心不穩,往旁邊踉蹌了一下。就是這一踉蹌,讓那人逮住了機會,在他腿骨上踢了一下,挺重的,痛的陳芒緊鎖了眉。
周漪撥通了110電話,看到陳芒被踢中,啊地叫出聲,很快地說了這裡的情況。陸新光看周漪報警,一張臉漲成紫色,猛然發瘋般朝周漪撲過來:「你這個臭娘們,竟然敢報警,我打死你。」
陳芒一看勢頭不對,猛地來了個橫踢,踢到了那個男子,逼得他退了兩步,然後一個旋身,猛地衝到周漪身邊,推開周漪,擋在了陸新光面前。
因為是在公共場合,陳芒顧忌到影響,沒有用全力。當陸新光再一次抬起手對準周漪時,陳芒一個甩腿撂倒了他,自己卻也被另一人在肩上打了一拳,雖然沒有打實,但身子還是偏了偏,看那人似乎挺滿意自己的身手,有些鬆懈,陳芒眯了眯眼,身體往後倒去,那人愣了愣,陳芒猛然雙腿一蹬,踢在他胸前,那人狠狠地往後倒去,撞翻了好幾排桌子。
周漪驚得呆了,一顆心仿佛拴在隨風擺動的樹枝上,起起落落,陳芒拉起周漪,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周漪看著他,眼裡翻湧著複雜的光,聲音有些顫,道:「我沒事。你,你還好吧?……」話沒說完,只見那男子又朝他們沖了過來,陸新光也已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睛紅紅地瞪著他們。周漪啊地叫出聲,推了推陳芒。陳芒把她往旁邊推了推,道:「小心。」人卻已經朝他們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