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舍床*上小躺了一會後,楚天齊起來了,去水房接了點兒水,洗了把臉。換好衣褲後,鎖上屋門,奔向縣委大樓。
來到四一三房間後,魏龍已經在屋裡了。
楚天齊進門就說:「謝謝魏部長,還麻煩你親自去送那麼多東西。」
魏龍強調了一句:「叫我老魏。」然後又說道,「小屋整得也挺像樣的。」
「多虧大家幫忙。」楚天齊真誠的說道。
正這時,屋門一響,一個謝頂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和魏龍年紀差不多,只是要比魏龍胖,還有一點將軍肚。他進門就說:「沒事開*個會,下午約好的牌局又泡湯了。」
「你這傢伙窮的就剩錢了,要是實在花不完,就可憐可憐我,總比成天送給別人強吧。」魏龍調侃道。
「別給我念背興,我這幾天手氣不錯,贏多輸少。」謝頂男人邊說,邊走向燒水壺。他俯下*身,用手在壺外壁上面試了一下,又說道,「老魏,你這傢伙真懶,連壺水都不燒。」
「老馮,不是我說你,都到這份兒了,還擺什麼譜?你以為還是你當局長的時候,成天有女秘書跟著?」魏龍調侃著,接著又說,「水壺壞了。」
「他*媽的,人倒霉了,連個破水壺都跟著欺負。」老馮罵道,然後像剛看到楚天齊似的,對著魏龍說,「老魏,這是你親戚?小伙子挺精神。」
「不是,新來的,同事。」魏龍回答的挺簡單。
老馮疑惑道:「同事?不是月底才來嗎?提前啦?」
「這不就到月底了嗎?離三十號就剩三天了。」魏龍搭著茬。
老馮坐在椅子上,吸溜了一下嘴,說道:「你是不是姓楚,從青牛峪來的?」
見問到自己,楚天齊回答道:「是,我姓楚,叫楚天齊,以前在青牛峪鄉工作。」
其實,楚天齊在回答問題的時候,也已知道問話的人是誰了。這個老馮就是原來縣城建局的局長,因為犯錯誤,被貶成了主任科員,做科員的時間比魏龍還早一年呢。
「哦?」老馮聽完楚天齊的回答,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笑咪*咪的看著魏龍,陰陽怪氣道:「魏大部長,這後生好像是你的死對頭吧?你被發配到這兒,不就是拜他所賜嗎?真是山不轉水轉啊,這回有熱鬧了。」
老馮的話,讓楚天齊和魏龍都是尷尬至極。俗話說「打人別打臉,罵人別截短」,兩個當事人都在場,又被旁人當面提起以前的摩擦,怎能不尷尬?而老馮卻像是侃電視劇情一樣,說的很坦然,還很有興趣。
楚天齊雖然聽著老馮的話,很不舒服,但一時卻又不便接話,只得紅著臉站在那裡。
被人當眾揭了傷疤,魏龍臉上神色變了幾變,罵道:「老扒灰頭,閉上你的臭嘴。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被人罵「扒灰頭」,那就是說自己和兒媳婦有染,老馮臉色脹*紅的罵道:「你……你他媽*的不識玩,嘴怎麼那麼臭?」
「吆喝,怎麼又出扒灰頭了?」隨著一個粗門大嗓的聲音,一個體態豐滿的女人走了進來。
楚天齊注意到,這個女人長了胖嘟嘟的一張臉,臉上擦著厚粉,眉毛畫的挺重,還戴著一副很時尚的白框眼鏡。她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的脫袖旗袍,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肉乎乎的水桶一樣。
「跟著起什麼哄?都是老魏那傢伙埋汰人。」老馮嚷道。
女人晃動著身上的肥肉,坐到了椅子上,笑咪*咪的道:「老馮,人們都傳你和兒媳婦有一腿,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你別聽別人胡說。」老馮急赤白臉的說。
楚天齊看的出,老馮對這個女人好像多少有一些畏懼,不敢把罵魏龍的髒話,用到她的身上。
「誰胡說了?你那個所謂的孫子,長的多像你,其實全縣人都知道,那就是你小兒子。」魏龍不依不饒的說道。
「你……你滿嘴噴糞。」老馮站起來,向魏龍那邊走去,看樣子像要幹仗似的。
「老馮,老馮,別衝動。」女人打著圓場,「他怎麼就罵開你了,總得有個原因吧?」
剛才還像是一個充滿氣的氣球,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現在聽到女人的話,老馮立馬蔫了好多。他收住腳步,然後回到自己座位坐下,說道:「小趙,你給評評理。我也沒說什麼,就提了一句他和這個小伙子以前不對付,他這就滿嘴放屁了。」
「你才放屁。」魏龍接茬道。
「冷靜,冷靜。」女人繼續打著圓場,然後把頭轉向楚天齊,「小伙子,你叫什麼?來這兒幹什麼?」
聽到對方問自己,楚天齊只得對著她說:「我叫楚天齊,是新……」
女人打斷了楚天齊的話:「哦,楚天齊,楚副鄉長。」說到這裡,她又對著魏龍道,「老魏,按說老馮說的也沒錯呀。誰不知道你被這小伙子給弄的丟官降職?不過,也賴你,沒事你老整人家幹什麼?到頭來弄了個灰頭土臉,你……」
女人的話,要比老馮剛才的話還重一些,最重要的還有楚天齊在場,魏龍臉上更覺掛不住,怒聲道:「你他……」說到這裡,魏龍停了一下,可能是面對女人的緣故,他沒有說出「媽的」兩個字。
見魏龍住了嘴,女人繼續說道:「老魏,你這人也真是的,我們這也是實話實說嘛!你……」
「站著說話不腰疼。人們都說你和你女婿有一腿,你倒是說說有沒有這麼回事?」魏龍怎麼解恨就怎麼說道。
「你,你就是瘋狗。」女人手指魏龍,臉上的肥肉抖動著。
「對,瘋狗,逮誰咬誰。你怎麼什麼話都說,人家小趙和她女婿根本就……」老馮一邊罵著魏龍,一邊想替女人說話。
可女人根本不買帳,打斷了老馮的話:「行了,閉上你的臭嘴。」
女人的話真管用,老馮一下子像泄氣的皮球一樣,果然不說話了。
魏龍和女人也氣鼓鼓的一言不發,楚天齊更是沒話可說,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
正這時,門一響,一個人走了進來,來人是劉大智。
劉大智可能是感受到了屋子裡氣氛不對,站在門口楞了一下,快步走向女人,躬身道:「趙姨,您來了?」
女人鼻子「哼」了一聲,沒有答聲。
劉大智尷尬的一笑,直起身,看著站在當地的楚天齊厲聲說道:「你怎麼不坐?連點規矩都不懂。這裡是縣委,不是小鄉鎮。」說完,不再理楚天齊,而是找到最裡邊的椅子,坐了下去。
楚天齊心裡暗罵了一聲「小人」,坐到了唯一還空著的一張椅子上,從隨身的小包中拿出了筆和本。
劉大智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現在開會,大家安靜。」說完,四顧了一下。
楚天齊注意到,魏龍和老馮都把一個本子攤開在桌子上,手裡拿著筆,隨時準備記錄的樣子。只有那個女人,雖然面前也放著一個本,可根本就沒打開,筆還放在桌子上,眼睛在盯著一本雜誌。
劉大智繼續說:「今天我們召開這個會議,主要是對上半年工作做一總結,同時布置一下下半年的任務。在座的三位老同志,以前都是做領導工作的,現在相當於退居二線,但還繼續發揮著餘熱。我……」
「我就不愛聽,我們才多大歲數,怎麼就成老同志啦?什麼叫退居二線?我最不愛聽的就是『餘熱』兩個字,就跟我們已經沒幾天活頭了似的。」女人不客氣的打斷了劉大智的話。
面對下屬的質問,劉大智沒有不悅,更多的是尷尬,但仍陪著笑臉,點頭道:「趙姨說的對,說的對。」然後沒有繼續剛才的稱呼,而是跳到了下一個內容:「在座各位都是主任科員,今年的主要任務就是調研工作。從上半年的情況來看,調研工作很不理想,只完成了計劃任務的一半。但是趙玉芬同志,哦,趙姨做的卻很突出。她不但認真做了調研報告,而且還向縣委提了中肯的建議,縣委領導對建議非常重視。」說到這裡,劉大智專門停下來,向女人微笑的點了點頭。
女人聽到劉大智的奉承,臉上樂開了花。但看到劉大智的諂媚樣時,把臉迅速扭向了一邊。
看著劉大智的奴才樣,換來的卻是一副冷麵孔。楚天齊覺得,真應了那句話——「熱臉貼冷屁*股」。他很想笑,但現在不能笑,又儘量憋了回去。劉大智可能是注意到了楚天齊的表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通過劉大智剛才的話,楚天齊也知道了自己的新工作內容——調研。
「上半年,主要做了以下幾項調研,一、個別學校亂收費現象調研,通過……」劉大智開始喋喋不休的說著上半年的一些工作。
楚天齊注意到,魏龍和老馮偶爾還寫上個一下筆,而那個叫趙玉芬的女人不但沒寫,現在連眼皮也合上了。她靠在椅子上,輕輕搖晃著頭,右手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擊著,當然沒有發出聲響。她的手指敲擊的很有節奏,顯然正在默默哼唱著什麼。
聽到剛才劉大智說到女人的名字,楚天齊想起來了,全縣都知道這個叫趙玉芬的女人。趙玉芬有一些來頭,但不是因為她自己,而是因為她的女婿。她的女婿是省財政廳的一個處長,手裡權利大的很,各縣、市領導都有求於人家。所以,這個文化很低,以前一直都是書店營業員的女人,迅速被提為文化局副局長。在臨退休的時候,又被提為主任科員,享受正科級待遇。趙玉芬從普通科員到正科級主任科員,只用了一年半時間,而她被提為副局長時,女兒剛剛嫁給省財政廳那個處長一個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