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遠去的楚天齊,圍觀的人們再次議論起來:
「我早就看出這個副鄉長不簡單。」
「別瞎掰了,剛才是誰說人家軟蛋了?」
「我還說人家剛才也許是裝的呢。」
「我沒聽見,誰聽見了?」
「現在這麼說了?剛才你倆怎麼不早說?要我說,現在看到的也未必是實情。也許是盧三賴為了讓副鄉長立功,主動投降的呢。」
「去你的吧,你就是胡咧咧,總是瞎猜。」
「你們一開始不也是瞎猜嗎?還說人家缺鈣,白掙公家工資了。」
就在這幾人爭論不休的時候,忽然有人大聲的說道:「哎呀,我想起來了,這個副鄉長叫楚天齊。在去年因為抓捕*犯、勇斗歹徒,被評為什麼先進個人,還上電視了。」
「對」,有人附合道:「有這麼回事,我想起來了。我當時去市里我二姨家,在她家正好看到了這個新聞,他被評為市裡的『見義勇為先進個人』,市領導親自給他頒獎,電視台還專門採訪了他。」
「哦,怪不得呢。」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忽然,有一人不解道:「他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不直接抓住盧三賴,還要裝的像個軟蛋呢?」
看過頒獎新聞的人說道:「這你就不懂了,要不說你沒文化呢。人家楚鄉長這是為了保護人質,那樣做是為了麻痹對方。」
旁邊有人補充道:「是呀,不光要保護胡主任,也要保護我們大家。當然也要保護盧三賴,盧三賴畢竟是村民,又不是窮凶極惡的亡命徒。你們想啊,盧三賴手裡有火機,還在他和主任身上潑了汽油,又把刀子架在主任脖子上。如果不用計謀的話,可能主任就會被刀子傷了。也可能激怒了盧三賴,而用火機點著自己和主任。如果要是盧三賴身上或是屋子裡有其它什麼易燃易爆物的話,那我們大家也可能就會被炸個粉身碎骨。」
「哎呀,我的媽呀。」眾人發出驚呼,都覺得非常後怕。
緊接著議論聲又起:
「得感謝楚鄉長啊。」
「是呀,要不是他的話,我們可能就都完了。」
「想想真後怕,以後有些熱鬧可不能看了。」
……
對於村民的議論,楚天齊無從得知,也沒想著要知道,他現在已經坐在警車上,快出村子了。
警車上共坐著五個人,依然是趙剛開車,副駕駛位坐的是楚天齊,協警、胡小剛、盧三賴坐在車後排座椅上。
盧三賴坐在協警和胡小剛中間,左手銬子已經取下,取下的一端被鎖在車頂一個特製圓環上,另一端還銬在盧三賴右手上,他的右手就一直那樣舉著。
「楚鄉長,就是那口井。」胡小剛用手一指村口邊的井棚。
「哦」,楚天齊應了一聲。然後對著趙剛說道,「停一下車。」
趙剛沒有問為什麼,依言踩了剎車,停了下來。
楚天齊從車門旁放雜物的地方,找到了兩個空的礦泉水瓶,拿著下了車。他徑直走向井棚,來到井旁,井邊還結著冰。
讓楚天齊奇怪的是,井沿上有一塊鐵皮,鐵皮上有兩個洞,兩隻鐵環分別穿過小*洞。水泥井沿上打著兩個膨*脹螺栓,兩隻鐵環就焊接在螺栓上。鐵皮的另一邊有一個半圓形鐵環,井的另一面沿上也有一個鐵環。楚天齊明白了,這個井口曾經被蓋上鐵皮鎖住過。
井口上方是用來打水的轆轤,在轆轤上纏繞著井繩,井繩另一端下垂到井裡。井台上有冰,楚天齊不敢大意。他上前抓*住轆轤把,小心的轉動著,不一會盛滿井水的黑色膠皮水斗升了上來。他右手摁住轆轤把,左手一探抓*住了水斗,拉了過來,放在井台地面上。
楚天齊試著用水斗往瓶子裡灌水,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因為瓶口太小,不是倒不進去,就是水流衝倒了瓶子。後來,他乾脆把瓶子伸到水斗里,灌滿了兩瓶水。把水斗重新放回井裡,他拿起兩瓶水奔向警車。
就在楚天齊拉開副駕駛門,正準備上車的時候,聽到一片人聲嘈雜。
「楚鄉長,快上車。」趙剛急促的喊道,同時發動了車子。
來不及多想,楚天齊坐到車上,關上了車門。
大家身體一震,警車竄了出去。
從倒車鏡可以看到,警車揚起的塵土後面,一群人正手舉著鐵杴、鎬頭,向這裡衝來。
楚天齊忙問道:「怎麼回事?」
趙剛橫了盧三賴一眼,說道:「這要問他了。」
「我,我真不知道。」盧三賴急忙辯解道,此時的他心裡直剩下後悔了。
楚天齊從對話中明白了,是有人要攔車,不讓帶走盧三賴。
「在村里經常會遇到這種事,他們就擋在車前。走是走不了,留人是肯定不能留,很不好辦,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他們截住。一旦出了村,他們也就沒脾氣了,就更不敢追到鄉里去了。」趙剛邊說邊打著方向盤,以目前儘可能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村口離公路沒多遠,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上了大路。後面追趕的人群已經停下了腳步,遠遠的站著。警車一上了大路,他們就更追不上了,他們剩下的選擇就是返回村子裡。
果然,看不到後面追趕的人群了。
警車很快回到了鄉里,趙剛和協警帶著胡小剛、盧三賴回了派出所,楚天齊拿著用瓶子灌的井水,直接回到了自己辦公室。
……
楚天齊剛吃完午飯回到辦公室,趙剛就過來了。
趙剛把手裡拿著的一沓紙遞了過來,說道:「楚鄉長,你看看。」
這是兩份筆錄,一份是對盧三賴的審訊筆錄,一份是對胡小剛的詢問筆錄。楚天齊仔細的看了起來,通過兩份筆錄,他知道了很多事情。
……
葫蘆溝村名的來歷,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說村子整個形狀像一隻大葫蘆,所以取名葫蘆溝。另一種說法,說村名的由來是由于姓氏,村子裡最大的兩個姓就是胡和盧,胡、盧兩姓的人口共占全村人口的百分之九十還多,所以諧音「葫蘆」。
胡、盧兩大家族,歷經百年的時代更替,一直關係非常融洽。直到有一天,這種關係出現了巨大變化,兩大家族甚至反目成仇了。
事情的起因,是緣於四十多年前。當時整個葫蘆溝村的人都很長壽,各界的說法是由於村里飲水的緣故。人們在喝水的時候,總能聞到一絲淡淡的味道,說不上好喝,也說不上不好喝。有幾年遭災的時候,糧食奇缺,人們就靠吃野菜、喝水生活。附近的村子都死了很多人,不是死於營養不良,就是腸胃疼痛而死。只有葫蘆溝村沒有一人死亡,雖然同是挨餓,可村民的體質卻不錯。
人們對葫蘆溝的水產生了興趣,甚至有人千方百計的想到村里買水,或買井,但胡、盧兩大家族不為所動。為此,有人趁著夜晚來偷水,但大多數都被村里發現了,及時進行了制止。後來,村里想出了辦法,全村就留兩口井,其餘的進行填埋,並在兩口井旁建房子派人看護,果然偷水的人漸漸被杜絕了。為此,有人放出了話,要給葫蘆溝村好看。
一天夜裡,沉睡中的人們,忽然聽到一聲巨響。大家紛紛起來,向發聲的地方跑去。等人們到了地方才發現,村西頭水井旁的房子蹋了。扒拉開磚頭瓦塊,發現下面有人,準確的說是一個死人,死者是當天負責看護的人之一,姓胡。另一名盧姓盧姓看護人卻不見了。而且在現場還發現了炸藥。有關部門經過多次調查、取證,也沒有弄清楚原因,這個案子就成了無頭案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破。
而胡、盧兩姓的恩怨卻就此結下了。胡姓的人說死者就是被盧姓的人害死的,然後那個盧姓的人跑了。盧姓的人說他們自己的人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體,一定是被姓胡的看護人給害死了,至於胡姓看護人為什麼死了,那是他準備破壞水井時把自己炸死的。
為此,胡、盧兩姓發生了多次大規模械鬥。
發生爆炸後,人們發現,西頭的水井變味了,一開始還沒引起人們的注意。大約又過了一年,大家又發現,喝西頭水井的人身體明顯不如東頭。
於是,本就結怨的胡、盧兩家為了搶東頭水井的使用權,又開始打鬥。後來,在有關各方的協調下,兩家的打鬧次數慢慢少了下來。隨著幾十年過去,當年的參與者漸漸故去,兩家的恩怨也慢慢化解了很多。人們對東邊水井的迷信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強烈。
上屆村委會主任,以給村里創收為由,把東邊水井租給了盧三賴。盧三賴直接把水井一上鎖,供自己做豆腐使用,其餘村里所有人都用西邊的水井。也有人找過村里和盧三賴,但最後毫無結果。
盧三賴家的豆腐明顯要比其他家的好吃,他知道這都是水的作用,在年前合同到期時,就想繼續承包水井。胡小剛沒有同意,並派人拆了井邊柵欄,打開了井蓋上的鎖子。為此,盧三賴多次找胡小剛理論,但胡小剛就不同意他承包。所以才發生了這次潑油、挾持人質的事情。
……
胡小剛、盧三賴的描述基本一致,只是在個別具體細節上略有出入,有出入的地方和本案關係不大。
看完筆錄,楚天齊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對於這次潑油威脅、挾持人質的事,趙剛談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楚天齊做了一點補充,二人形成了一致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