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日,星期五。
早上八點,楚天齊出現在單位大門口。今天值勤的還是那名武警,二人相視一笑,楚天齊走進院子。
「老楚,等等。」隨著一身呼喊,一個肉墩墩的身影追了上來。
回過頭去,看著滿頭大汗的曹玉坤,楚天齊道:「老曹,這是怎麼啦?跟水洗了一樣。」
「這不是也想當健美冠軍嗎?我天天都是跑著來的。」嬉笑著,曹玉坤伸出右臂,做了個造型。
「健美冠軍?我看叫肥腸冠軍還差不多,這裡的肉還是一顫一顫的。」楚天齊說著,在對方小肚子上拍了拍。
曹玉坤擋開對方胳膊:「那是咱們天天在一起的緣故,你才沒感覺到變化。昨晚我又稱了一下,淨重馬上就跌破二百斤大關了。在去礁山縣之前,我可是二百一十三斤呢。」
「是嗎?真沒看出來。」楚天齊又瞟了對方一眼。
邊走邊說,二人向台階上走去。抬頭間,樓門口正有一個女人看過來。
女人眼神中分明帶著不善的目光,看到拾階而上的二人,嘴角動了一下,轉身踩著「咔咔咔」的節奏,進了辦公樓。
楚、曹二人互相做了個鬼臉,放慢腳步,向上而行。
辦公樓大廳里,已經沒有了那人女人的身影,楚、曹二人沒有去擠電梯,而是走進步行梯,一步兩個台階,到了四層。
414房門大開,窗明几淨,裴小軍已經坐在屋內,正盯著一份資料看著,邊看邊露出笑容。看到二人進屋,他站起身形,迎上前來,把資料遞了過去:「看看。」
楚天齊伸手接過資料,坐到了自己位置上。曹玉坤則站在一旁,也盯著這份紙上內容。
這份資料是單位內刊,資料上的大標題進入眼帘:《農村貧困人群生存現狀調研》。
調研報告再次上內刊,在楚天齊意料之中。七月十一日那天,周副主任在見過三人後,要去了調研報告,當時三人就已經預感。
快速瀏覽了一下文章內容,果然是調研報告的精練版,然後楚天齊又把目光投到了編者按上。
《編者按》上是這樣寫的:貧困人口一直是黨和國家關注的重點人群,近些年更是加大了關注和扶持力度,出台了一批切實可行的惠民政策。這些政策在實行過程中,取得了可喜的成績,但仍有輻射不到或是不能完全到位的方面。對於這些問題,需要相關部門出台相應的補救措施,更需要能夠完全對症的政策。為了保障這些措施、政策切實有效,就需要對存在的問題和實際情況有全面正確的了解,就需要有實事求是的調研行為。在實事求是做調研這件事情上,三個年輕人做出了很好的榜樣,從不同角度、比較全面的闡述了調研課題,並用實際行動詮釋了調研的真諦。
看過《編者按》後,楚天齊無意中掃到了標題下的三個名字,指著名字順序,他轉過了頭:「老曹,這不對呀,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
曹玉坤「嘿嘿」一笑:「我只是讓名字順序更符合實際情況而已。當時你把報告傳給我,讓我交給周副主任時,我見到竟然把我放到了最前面,而你卻排到了最後。從在調研過程中做的貢獻來講,我覺得這樣不符合實事求是的原則,就自作主張,把順序倒了過來。」
楚天齊擺擺手:「其實沒這個必要,咱們誰排前面都無所謂,大家都不會在意的。把我自己名字寫在最後,也並非刻意,只是報告由我總稿,我下意識的做法而已。」
「我們肯定都不會在意是否排在前面,但也不能本末倒置。」曹玉坤說著,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說實在的,這次要不是和你出去,我是一輩子都寫不出這麼深刻的調研報告,因為我就不會如此認真的去做。能上內刊,這已經沾你光了,我和老裴都已經非常知足。」
「不存在沾光一說,那是咱們三人的共同經歷,也是咱們三人的共同感悟。如果真說沾光的話,沾光的反而是我,沒花一分錢,更沒動用一點社會力量,反倒跟著出了很多風頭。」楚天齊道,「我知道你倆都是好意,但名字排在前面,對我未必就是好事,其實二次上內刊已經不太妥了。」
裴小軍接了話:「這次上內刊,是領導的安排,我們不能左右,而且這也是領導對我們工作的肯定和鼓勵。至於你擔心的名字排在前面,其實也大可不必,即使把你放在最後,別人也心知肚明,你才是這次調研的核心與絕對主導力量。」
楚天齊擺擺手:「沒事,我也就這麼一說,能上內刊畢竟是好事,只是有些人恐怕要氣瘋了,剛才我倆就已經被目光『殺』過一次了。」
「誰?」裴小軍疑問。
「還能有誰?」曹玉坤「嘿嘿」一笑,「誰最稀罕老楚呀?」
「明白了,哈哈哈……」裴小軍笑了起來。
「嘿嘿嘿……」曹玉坤笑的更加猥瑣。
楚天齊手指兩位夥伴:「狗嘴吐不出象牙,兩個齷齪的東西。」
不說還好,楚天齊這麼一說,兩人笑的更加放肆,裴小軍的笑聲也猥瑣起來。
……
有人歡喜有人憂,同樣因為上內刊的事,有人卻和三位當事人不同,此人簡直都快氣瘋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儘管疼的要死,但卻又難以言說。她不禁奇怪和懊惱,那個傢伙怎麼就跟「小強」一樣,越挫越勇呢?同時她也不禁擔心和不安,擔心無法交待。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她不由得心頭一震,拿起手機看向屏幕。看到那個來電顯示,她就頭疼不已,但卻不得不按下那個綠色按鈕。
「笨蛋,你幹的好事。」手機里立刻傳來尖厲的吼聲。
她支吾著:「我……我也沒想到,怎麼會這樣,他也太的……」
對方厲聲打斷:「沒想到,沒想到,你的腦子是幹什麼吃的,難道只管出氣?我真懷疑,你滿腦子全是漿糊,真蠢的要命,蠢豬。」
直接被稱為「蠢豬」,她心裡難受的很,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但畢竟自己也有臉呀,可對方顯然不這麼看。她儘管心如刀割,但仍不得不強裝笑顏,連賠不是:「您說的對,我確實蠢的厲害,就是蠢豬一頭。」
「哎。」對方嘆了口氣,語氣稍微和緩一些,「我也並非拿你撒氣,只是你這錯誤也犯的太低級了。你當初說是要讓他四面楚歌,眾叛親離,當時我就覺著你的方案不妥,可你卻言之鑿鑿,一再拍著胸脯保證。現在怎麼樣?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吧?人家不但沒有如你所料,反而和那兩小子關係更牢固了,還成了三人中的核心。你說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她做著檢討:「我確實犯了低級錯誤,也低估了他的能量。只是到現在,我還在疑惑,不知道在這個把月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是怎樣做到變劣勢為優勢,又是如何收買了那兩個傢伙。」
「這就是那小子的可怕之處,也真是可惡之極。就這短短數天裡,他又二次上了單位內刊,這風頭真是出的夠足的。」對方的聲音透著無奈,「你知道嗎?那倆小子已經聯繫企業,到了他們這次的調研地。我聽說,小小的縣城,一下子就去了八家企業,其中兩家是做電力的,還有兩家是做投資的,另外四家都是做實業的。無論合作成功與否,那小子都賺了,他沒有投一分錢,也沒有動用一點社會力量,但當地都會把他記做第一功臣的。」
「那裡窮山惡水,地理位置偏僻,資源匱乏,交通閉塞,企業肯定要考慮收益,應該也不會盲目投資的。那可需要投入大筆資金,也會對企業運營產生重大影響,可不比買三輛汽車那麼簡單。」她講出了自己的見解。
「蠢……短視。」對方還是換了一個相對溫和的詞,語氣也儘量和緩著,「如果企業要是以做公益的心態,把投資行為看做軟廣告的話,沒有什麼不可能。你要知道,那小子鬼的很,就是大忽悠鬼一個,什麼鬼點子都有,沒準又會弄出什麼多贏的鬼把戲。」
是啊,那小子鬼把戲可多呀。想到這裡,她也不禁氣餒,遲疑著說:「那我該怎麼做呢?」
「你呀……」對方的聲音低了下來,很低很低,她只有把手機緊緊貼在耳邊才能聽清。
……
「啪」的一聲放下話機,一聲冷笑發出:「你小子可是風頭出盡了。」
笑到半截,此人也不禁內心感嘆:我就奇怪了,那個女人怎麼那麼蠢,竟然屢屢給那個小子創造機會?真是頭髮長見識短,胸大無腦。
想到這裡,此人又覺用詞不妥,無奈的笑了笑。笑容很快隱去,換上了一張冷臉,眼中更是充滿了無限陰冷,兩道目光就像明晃晃的鋼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