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何去何從?
趙一平現在覺得有些騎虎難下,卞兆南是個老持沉重的人,他提名讓陳京去平洞出任黨委書記,這的確是個通判考慮後的提議。
平洞是個很關鍵的地方,但是也是個窮地方,卞兆南提議把陳京下放平洞擔任一把手,既是提拔,同時也照顧了舒治國以及其他領導的情緒,陳京畢竟是馬步平的人,這一點必須要很好的考量。
如果不下放陳京,現在林業局局長一位虛懸,陳京在林業局現的威信高、呼聲也高,林業局長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就目前的情況看,陳京去平洞的影響力,可能要遠小於他出任林業局長的影響,畢竟縣直科局是縣城的單位,很多下面的實職幹部削尖腦袋想進城,林業局長的競爭要比平洞鄉黨委書記的競爭激烈得多。
一想通這些,趙一平感到事情有些棘手。
他在碰頭會上反對陳京下放平洞,既然平洞他不能去,其他的鄉鎮他自然也不能去。不然趙一平質疑陳京太年輕,不夠穩重,他怎麼才能自圓其說?
但是陳京不下放,又能去哪裡呢?
趙一平感覺自己好像又一次陷入了舒治國的算計的中了,舒治國這個人,他做什麼事情都講求水到渠成。什麼叫水到渠成?那就是他的意圖,總是需要下面的人都自覺的擁護,那才是水到渠成。
這一點在中國傳統官圌場文化中非常常見,很多人都喜歡追求這個東西,水到渠成,那就是面子,那就是顏面,那就是體面。做官做到那種程度,那就有威嚴,那就很成功。
清朝著名皇帝康熙大帝,他十四歲面臨親政,當時的康熙,對親政的渴望到了極點,但是他不主動提出這個問題,而是千方百計的向下面的人施壓,讓他們上奏摺求他親政,大臣奏摺求,他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年紀尚幼,斷然拒絕。
一直等所有的大臣都相求,連續三次上表求,他才「勉為其難」的答應。最後他還說,本來他是不願意親政的,因為按照規矩,他應該十六歲才背負這個擔子,奈何現在大家苦苦相求,他不忍寒了大臣們的心,只好答應下來作為千古一帝的康熙,也免不了要追求這種體面和面子,這可能就是中嘩民圌族的人好面子,好體面的最突出的體現了。
舒治國就是這樣的人,舒治國最喜歡就是搞這一套,他有什麼想法,從來不正面提出來,而是走迂迴路線,搞得好像大家都支持某件事,他才出頭下決斷,他追求那種眾望所歸的效果。
初次接觸舒治國,人人都會覺得這個人很和藹,而且班子中,民圌主氣氛很濃,大家各抒己見,熱鬧得很。但是和舒治國打交道久了,才能體會到舒治國掌控東西嚴得很。
在班子內部,什麼都可以談,什麼意見都可以提,這一點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凡屬不符合舒治國意圖的意見,基本不可能能夠落實實施。以前在班子內部,能夠和舒治國掰腕子的,也就馬步平一人。
馬步平是個厲害之極的人物,他行為做事的手段詭異,從來不按常規出牌,舒治國的意圖經常在他面前受到干擾,兩人的博弈,成為了澧河政壇的主旋律。
那個時候,趙一平也就充當一把槍的角色,舒治國的意圖的實現,趙一平常常就是個捧垠的角兒。
趙一平從內心深處,不想當那樣的角色,作為澧河縣委副書記,他需要在澧河政壇發出的屬於自己的聲音,他需要有自己的政治主張,他需要有自己的展露才華的空間,從而培育自己的人馬,樹立自己的威信。
但是每一次,舒治國都會巧妙的讓趙一平不得不向他靠攏,最後成為舒治國的開路先鋒。
一想到這些,趙一平內心極其複雜,他感覺這一次,陳京這個燙手山芋的處理,自己也可能是不得不替舒治國料理了。
舒治國內心並不太喜歡陳京,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外在,舒治國卻絲毫不表露出來,擺出一副一定要提拔陳京的架勢。陳京究竟怎麼處理,舒治國不發言,讓下面的人統一意見。
這個統一意見,那就是澧河班子的集體意見,這個意見得罪人的事全讓人幹了,最後陳京的提拔還是他舒治國拍板的!
陳京要感謝誰的知遇之恩?那是舒治國慧眼識英才,如果陳京在新工作崗位上工作不順利,他立馬就變成了趙一平從中作梗了,本來縣委擬定是讓陳京去平洞擔任黨委書記的,趙一平堅決不同意,最後縣委才重新確定對陳京的任命,現在出現狀況,不狂趙一平又能怪誰?
卞兆南來電話了,電話一接通,卞兆南便道:「一平書記,針對陳京的去向問題,我這邊又廣泛的徵求了意見,黃主任有個新想法,你看行不行?現在我們經貿局局長的位子空缺。
陳京在經濟方面有特長,關鍵是現在招商引資,國企改革,開發區的規劃和發展這些工作,陳京手中可利用的資源也很多,做這塊工作,他比較容易出成績!
紅土坡林場改革是個很成功的案例啊,我們以前從來沒想過企業資源還可以如此整合,這說明陳京同志是愛動腦筋、肯動腦筋的,這樣有知識,有想法,有創新精神的幹部主管經貿局,我個人覺得很值得期待…」
卞兆南話沒說話,趙一平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他拿電話話筒的手都發抖,道:「這怎麼成……這……這……亂彈琴!」
趙一平說出亂彈琴三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
經貿局這是趙一平苦心掙來的一塊自留地,當初他為了突破馬步平對易周鎮和開發區的封圌鎖,他斷然決斷將手伸過去,他費盡心機找彩水集團的問題和漏洞,最後歷盡千辛萬苦才把原經貿局局長蘇光華的尾巴揪出來。
揪出了蘇光華的尾巴,趙一平才了解一些當年易周水泥廠改制的內幕,他以這個內、挖掘這個內幕,以為能夠順藤摸瓜,拿住馬步平的把柄。
可惜,馬步平忽然退出了遊戲,讓趙一平拉開的弓,失去了方向,最後他最終盤點,也就得了經貿局這個實惠。
經貿局局長的人選,趙一平早就已經基本確定了,他確定為任志賢,這是個人才,澧河公認他是個人物。
這樣的人,出任經貿局局長絕對沒有問題,完全可以達到眾望所歸的效果。現在卞拖南提議讓陳京出任經貿局局長,這個提議太讓趙一平意外,同時也太讓他感到不可接受了。
按照趙一平的設想,他將自己的政治觸角扎進澧河這棵參天大樹中,一切都要從經貿這一塊開始。
經貿、開發區、招商,這一些目前是澧河薄弱的環節,而趙一平省派幹部的身份,決定了他在上面能夠找到一些關係,疏通一些投資渠道。有了這些資源,他完全有能力在經娑這一塊有作為。
還有,趙一平從經貿開發區著手,還是力爭要把易周鎮這個馬步平經營的鐵桶攻破,他要繼續找到馬步平的問題,他要把以前澧河姓馬的勢力範圍,變成姓趙的勢力範圍。
每每一想到這一點,他心中就忍不住激動。
馬步平走了,有很多人是慌了神的,趙一平想到彩水的邵冰瑩那張精緻如玉的臉,還有那妙曼無雙的身姿,更難忘的是她那對有勾圌魂魔力的眼睛,他心中就感覺有一團火在燃燒,而他要徹底將經貿、開發區這一塊抓在手中的決心就變得更加無可遏制了。
可是現在……
趙一平覺得自己的理智在一點點的崩潰,陳京如果出任經貿局局長,他的所有努力付諸東流,全為他人做嫁衣裳。
陳京所處的那個位置,那就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了,怎麼會弄成這樣?
掛掉卞兆南的電話,趙一平整個人完全都癱軟在了椅子上了,他心中清楚,所謂黃小華的提議,那其實就是舒治國的意圖。
黃小華就是舒治國的一條圌狗,這條老狗太可恨、可氣了。
舒治國真是好謀算,他明明不喜歡陳京,卻偏偏要將陳京放在顯要的位置。將陳京放在經貿局局長的位置,趙一平那就成了舒治國的看家狗,有趙一平盯著陳京,陳京能夠折騰出多少名堂來?
用陳京遏制趙一平實力的膨圌脹,又用趙一平壓制陳京的發展潛力,這完全就是一石二鳥。
還有,易周鎮和彩水集團,現在就是兩個大龘麻煩,裡面的問題多得不得了。在這樣的時候,有陳京和趙一平在其中折騰,這是兩個絕好的開路先鋒。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馬步平沒了,他留下的人還在,而且勢力還不小,陳京嚴格的說,不能算是馬步平核心圈子的人,將陳京和趙一平推向和馬步平勢力正面交鋒的位置,還有什麼有比這更好的坐收漁利的機會?
趙一平忽然有一種無力感,最近他本來就心力憔悴,現在忽然又遭遇了這一暗槍,他的內心實在是有些不堪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