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堅持,以後就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停靠,就是彼岸。
在自己根本就沒有願意的情況下,潤成就躺在了日怪的老漢推著的平車上。本來以為用不了多長工夫,車就會叫擋在了沒有車寬的大門裡頭,沒有,根本沒有。很長工夫過去了,潤成發覺車居然還在往前走,一點叫擋住的跡象都沒有。
翻身過來看,老漢沒有了,平車自己在朝前走。道兒邊上從近到遠,除了灰黃的顏色外沒有其他的顏色。寂靜里傳來了幾聲黑老哇的咯哇咯哇的叫聲,道兒邊的死樹不知道怎麼冒了出來。幾隻黑老哇落在上頭,朝著潤成咯哇咯哇叫喚著。潤成想下車,下不來。頭上的天晴的沒有一絲絲雲彩,可是沒有看見陽婆爺在哪兒。身上感覺不見涼跟熱,只是隨著車在往前頭走。潤成幾次想往遠遠的地處看看,看到底車在朝著什麼方向走,要帶他到哪兒。
身子叫牢牢困在了平車車板上,沒法子動。腦袋要看,就只能看見側面的樹跟樹上的黑老哇。這黑老哇就像是在給他送行一樣,在道兒邊上看著潤成朝前走。
潤成不知什麼的就想起了猴四,不知道猴四睡在車上叫人們推到那條溝里的時候,他還能不能看見。轉念一想,他都死了還能看見什麼。可是死了又能看見什麼。是不是就是自己眼下看見的這些。那麼,死了的人,要是還想回去陽間。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根本就沒法子動。
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他還記得夜兒黑夜就是跟弟兄們睡在一搭,就這麼送了命?他想到了夜兒黑夜老四進成看見的那個影子,當時他說影子還有好像是胡柴,胡柴!對,剛剛看見的老漢下巴上不就是有些胡柴嗎?是不是他夜兒黑夜就已經來了?而他來就是為了把潤成帶走嗎?
潤成腦子裡頭一時間出現了很多的問題,可是沒有一個又準確的答案。身子底下的平車板。咯噔咯噔,興許是車走到了不平展的地處,地上有土疙瘩的緣故吧。還是不知道車是朝著哪兒。因為哪怕陽婆爺也沒有,沒有法子看出來東南西北。
腦子亂想,身子在車上忽搖過來忽搖過去。潤成看著天上沒有雲彩的一片藍,在天邊出現了自己的兩隻腳尖。原來車在下坡。腦袋這邊越來越低。腳尖就抬高了。慢慢的,潤成感覺見腳尖越來越高,也就是說這個坡越來越陡。
正在潤成也不知道車要走到什麼地處,腦子裡頭亂想停不下來的時候,車停了。潤成還是不能翻身起來看看,當然也就還是不知道到了什麼地處。在車上睡著,感覺從平車板縫子底下呼呼的傳來了風吹的聲音。知道自己穿的是絮衣裳,應該是吹不透的。可是骨頭縫卻叫真的吹開了。冰涼的氣順著骨頭吹遍了全身。
這比三九天氣濕手在外頭做營生還叫人難受,不光感覺疼痛。還有是麻癢不止。潤成在車上難受的亂動起來,可是身上的繩子在收緊。感覺只要人越動,繩子就越緊。動了一頓,沒用,乾脆拉倒。潤成咬住牙,愛怎麼著怎麼著吧。
話是這麼說的,可是心裡還是念著家裡的爹娘、娘娘、還有弟兄們。日怪的是腦子裡頭不知道為什麼還有貴香、蘭芳、胡英的影子。興許這就是到最後的關頭了,也不知道接著還得怎麼樣。
車又開始動了,這時候卻不是下坡了,而是上坡。坡度也是很大,平車都快要豎起來了,這下子叫潤成能看清楚了他到底是在什麼地處。
自己是在往山上走的平車上,要不是繩子捆著他,估摸著他早就出溜下去了。從近處看到遠處,再從遠處到近處,到處都是灰黃的顏色,到處是沒有草的荒山野嶺。從天邊有條筆直的大道直衝著這兒,道兒上什麼人也沒有。道兒兩邊隔三差五有幾根樹,樹上沒有一片葉子。樹枝子也沒有幾根,彎彎曲曲像是條蟲子在亂爬,叫人怎麼看都有股子邪氣。
站在樹枝上的黑老哇,有的樹上多,有的樹上少。不住的咯哇咯哇聲,潤成記起師父說過,黑老哇是個邪物,碰見了也不是什麼好事。不光是長陰人在意看見黑老哇,其他地處的人也不把它當成個正經東西。
道兒到了跟前,就有些看不見了。就從看見的地方,潤成看見了這是個下坡,自己應該就是從那兒過來的吧。而這條下坡的道兒,應該就連著自己身下正走的這道坡。
看看左右,能看見了這道坡是在一座石頭山上。這叫潤成覺得應該不在長陰了,長陰沒有這麼都是紅色石頭的山。其實潤成見過的山,也就是在火車上見過的藏著地煞的山,還有就是碰見了老獵人的元山。
紅色的石頭山上,石頭沒有一疙瘩是有正經形狀的。細看倒不像是石頭,像是一個個醜八怪蹲在半坡上看著上坡的潤成。也不知道是潤成眼花,還是真的,有疙瘩石頭還朝著他偏過腦袋來。潤成把腦袋扳到另外一頭,原來這邊的石頭也在動。耳邊是黑老哇的咯哇咯哇聲,身跟前是鬼一樣的石頭還在動。潤成覺得自己要真的就這樣叫打發了了。
眼前一黑,潤成眨眨眼,不是自己的眼的問題。是架著他的車鑽進了一個洞裡頭,從洞口就去,一下子就黑了。小時候鑽過官莊那條地道的潤成知道,就算是進了洞裡,也不能一下子就黑了。陽婆爺的光還是能映進來,起碼洞口還不至於是這樣的黑。
而眼下就是這麼黑。洞裡的這股子黑像是稠稠的米湯,從洞口開始。動都不動。而洞外的光也照不進來,眼前就一下子黑了。秦潤成叫這股子黑一下子包了進去。不管他怎麼睜大眼,看見的都是黑。亮亮的光線就像是一下子沒有了。
在黑暗裡里開始下坡,潤成又一回感覺見了腳高頭低的感覺,這叫他腦子有些發暈,跟冬天上火以後圪蹴下猛地站起腦袋發脹的感覺是一樣的。還是不能動,黑暗中出現了星星點點的亮光,飄來飄去跟夏天黑夜到處飛的火牛牛(作者註:火牛牛就是當地人對螢火蟲的叫法,叫法很是形象)似的。不過飄過來的每點光都叫人感覺很涼,帶著一股子寒氣。這不是光能看見的事,而是有這樣的光點到他臉跟前的時候。潤成能感覺見的。
看見的肯定都是真的,可是這麼就能發生?隨著下坡道兒走的越來越遠,潤成感覺見了出氣的憋悶。憋得叫人受不了而咳嗽起來,這是要憋死了。可是他不是早就應該是個死人了嗎?人死了以後也能跟活人一樣還能有很多的感覺?
就在這股子黑暗罩住潤成。在下坡道兒上走的越來越遠的時候,就在不時有帶著寒氣的光點碰到潤成臉上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了牲口的叫聲。這種聲音潤成沒有聽見過,聲音很長氣勢十足。接著傳來的就是噠噠的聲音,由遠而近。轉眼這股子聲音就到了跟前,有個男人說了一句話:汝何故在此,當速速隨我回見大王。潤成前一句沒有聽機明,好像是在跟他說?可是後頭的他知道什麼意思。這是叫他跟來人回去,可是到底是要到哪兒去?
潤成正在發呆的時候。耳邊傳來呼呼呼的聲音。沒錯,就是風颳的聲音,他在每年的春天地里幹營生的時候都無數次聽到過。剛剛洞裡沒有風啊,這又是到了哪兒?
忽的黑暗躲到了身後,接著就是那座上頭有無數的日怪形狀石頭的山,接著是筆直的道兒,原來潤成在沿著原道兒往回走。往回走,能回到官莊嗎?如果回到官莊,他應該回到哪兒,是他睡著的炕上,還是弓家的門口,或者乾脆就是弓家的院子裡?
迷迷糊糊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腦子那個仡佬裡頭出來了,越來越重,潤成困的眼皮子抬都抬不起來。手還夠不著眼,沒法子揉揉發澀的眼,慢慢就合上了。
隨著吱扭一聲,耳朵里再沒有傳過來什麼聲音。潤成試試睜開眼,居然真的就睜開了,眼前看見的叫潤成差點哭了。他又回到了自己兩個弟弟睡覺的屋裡,他真的又回來了。這就是說明,剛剛看見的、聽見的、遇見的就是個夢罷了。
正要往前走,潤成停下來了。炕上明明是三個人&邊是老三,那邊是進成,中間的人不知道是誰,反正不是栓成。潤成記得,自從大哥成了吃公家飯的人以後,髮型就變了,不再是頭頂上頂個瓜皮蓋子的髮型。不是栓成,也肯定不是自己,自己不還在地上站著呢麼!
是誰睡在了夜兒黑夜潤成睡著的地處?這個時候,潤成正在疑。到底是誰的那個人翻過來了身,這個人看著像是大哥,可不是大哥。身上穿著的紅背心有些肥大,還有些因為洗的多了開始破了。潤成猛想起這不是自己嗎?他清楚記得這件紅背心還是人家大哥給他捎回來的,叫他不要嫌棄穿吧。
難不成這個人就是秦潤成自己?這不是說笑嗎?如果炕上睡著的是自己,那麼地上站著的是誰?天底下還有兩個潤成,還正好到了一間屋子裡頭?潤成一步過去,就像揪拽起睡在中間的那個人,好好問問他是誰。當手剛碰到那個人的時候,跟上回黑夜睡覺看見寶成一樣,手穿過了身體,根本抓不住。連續試了好幾回,怎麼也抓不住。
潤成接著想試試把弟弟們叫起來,幫他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同樣叫他沒法子的是,叫不醒弟弟。不管他怎麼大聲叫喚,也不管他怎麼揪拽,睡在炕上的人就是沒有哪怕就是一點點反應。相反,這三個人睡得還挺香,不斷有打鼾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為什麼,潤成後背開始有了火燒火燎的感覺。他回頭看看,窗戶跟門縫裡傳進來了亮光,他能從有亮光的地處感覺到熱氣。這跟遇見白天的鬼看見光,尤其是陽婆爺的光時,感覺是一樣的。沒錯,這是師父半說笑半認真的跟他說過的,師父說,鬼就怕天明。
那就是說,眼下自己就是個鬼罷了。說了半天,回來能怎麼樣,自己還不是活不過來了?原來,夜兒黑夜跟弟弟們睡的覺是自己活著的最後一覺了。潤成站在地上,忘了身後的熱氣越來越重,他不知道自己這下真的是死了,接下來該幹什麼。
隨著光線越來越強,從窗戶看出去,陽婆爺的光線,已經從院牆的地處,照射了進來。估摸著,用不了多少工夫,這個屋裡也會有光線進來。潤成全身肉開始冒起煙來,燒燎的疼痛到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忍住,潤成大聲叫了出來。
眼前光線一下子發白刺眼起來,潤成什麼也看不見了。身上的疼痛也沒有了,這就是徹底完蛋嗎?
白光過後,耳朵裡頭接著斷斷續續又有了打鼾的聲音。左手邊一聲,右手邊接著也是一聲。潤成心說自己不是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嗎?他不知道怎麼居然能睜開自己的眼,左看看右看看。他長長出了一口氣,原來他再次睡在了自家的炕上,兩邊是兩個睡得橫七豎八的弟弟,寶成跟進成。
原來自己又回來了,潤成翻身看看地下,沒有什麼都沒有。他腦袋很清楚,他在想,這個睡著的人事自己嗎?如果是,那剛剛那個站在屋裡的人是誰?如果地上站著的是自己,那又怎麼睡在了炕上。他伸出手往從縫裡進來的光里鑽,沒有一點燒燎的感覺。自己應該是個活人了吧。
他睡不著了,準備起身傳衣裳下炕。穿衣裳之前他專門看看,哦,好歹不是絮衣裳。潤成感覺自己都叫黑夜碰到的這個事折騰的有些神經病了,他往後腦勺里使勁拍了幾下。起不來,腿不能動。難不成他還是叫捆著?他使勁伸出頭看看,原來是老三睡得姿勢不老實,兩條腿都搭在他腿上。嚇死潤成了,他使勁把老三的腿咚咚扔在炕上,總算是起來了。
穿褲子的時候,他感覺見了小腿上有些疼。最近沒有什麼磕磕碰碰的,是哪兒疼?他摸摸看看都沒有破處,是裡頭的骨頭在疼。潤成沒有看見,在腳脖子那個位置,有一圈筷子粗細的黑青。
起來出屋子,家人沒有動靜,估計還沒有起來。他抬腳就踢到了什麼東西,是根棍子&著挺眼熟,怎麼扔在了門口。他拾起棍子立在了窗戶台底下。窗戶台這兒有個什麼來?他覺得一定是有什麼,這陣卻什麼也沒有,夜兒黑夜不是他把鐵杴,就是進成看成人腦袋的鐵杴,擱在這兒了嗎?
鐵杴到哪兒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