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夕陽的餘輝將濱江大地塗抹得五彩繽紛,絢麗如畫。
夕陽里,在一條通往濱江市區的寬暢馬路上,一輛黑色的奧迪a6轎車正朝市區方向快速駛去。
轎車裡坐著的就是濱江市市長林天益。林天益今天陪了省里來的農業考察組一天,有些疲憊,這會兒正仰靠在副駕駛車椅上閉目養神。
突然,一聲手機音樂將他驚醒。他坐起來,划動手機面板接聽:「林市長,我是洪興明。天翁街道的釘子戶,今天還是沒有拆成。」
洪興明是茅山區區長,主管這件事的負責人之一。他不在現場,但有人第一時間向他作了匯報,他再第一時間向頂頭上司匯報。暗中暢通的工作橋樑,一般都是由利益鏈條維繫著的。
「為什麼?」林天益坐正身子問。
「據在現場的朱區長他們說,第一家釘子戶的工作做下來了,但第二家那個女主人情緒很激烈,」洪區長匯報說,「做工作的人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點火自燃。當時情況是比較危急,派去維持秩序的胡所長要堅持,但新來的陸副市長卻下令撤退,厲聲說,一切責任由他負責。胡所長他們沒有辦法,只得撤退。就剛剛,撤出來的。」
林天益想了想說:「在這種情況下,下令撤退是對的。要是真的發生自燃事故,那我們濱江市可就要出大名了。」
「是,這個新來的王市長辦事果斷,處理得當,受到了釘子戶和現場觀眾的讚揚。」洪興明意味深長地說,「王市長年輕有為,林市長,你身邊可是又多了一位好助手啊。」
「好,我知道了。」林天益掛了電話,仰在椅子上想起來。王天松到底是我的助手,還是對手?還未可知呢。
本來,林天益想利用王天松新來乍到,還不太了解情況的機會,幫他把這件棘手的事辦了。他先是安排王天松管城建這塊,然後指示開發公司迅速進行強拆。他有意安排在他陪同省農業考察組去下面參觀考察的今天,避開這個敏感而又危險的時刻。
林天益以為,王天松血氣方剛,又是新官上任三反把火,會想辦法處置好這件事的。
在強拆這件事上,林天益好不容易做通了牟書記的思想工作,又通過常委會統一了認識。他跟開發公司的張老闆進行了溝通,讓他作好強拆的準備和安排。昨天,他先跟牟書記通了氣,才讓朱洪兵直接打電話給王天松的。
沒想到還是沒有拆成。這是一個危險信號,林天益心裡有了不安。要是王天松就這件事,追根問底查下去怎麼辦?
果真,不到十分鐘,開發商張老闆打電話過來了。像往常一樣,他聲音壓得很低,但神秘之外,多了一些緊張:「林市長,那三家釘子戶還是沒有拆成,這可如何是好啊?再拖下去,我都快吃不消了。當初,你,不,你們市政府是怎麼承諾我的,保證在半年之內完成拆遷。現在多少時間了?快兩年了。林市長,我怕再晚,政策要變化,房產要跌價啊。」
「你不要急嘛,政策是不會變的。」林市長耐心地說,「至於房價跌不跌,這是誰也把握不住的。」
秘書和司機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所以林天益當著他們的面打電話就沒有什麼避諱。
張老闆更加不安地壓低聲說:「林市長,據說那個新來的副市長很厲害,你要當心哪。要是他追根究底下去,對我們開發公司,特別對你,都是不利的。」
林天益的心不覺一緊,嘴上卻還是信心十足地說:「張總,沒事的,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掛了手機,林天益心裡打起鼓來:看來不能再讓王天松管這件事了,否則,真的有危險。可已經讓他分管城建這塊了,又怎麼突然不讓他管呢?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行。只要儘快把這三家釘子戶拆掉就沒事了。
但要這樣做,還是要爭取牟書記的支持。按理說,這種事不應該向市委書記匯報的,他直接處理掉就行了。可在這件事上,他做得有些心虛。不拉上一把手為他撐腰,給他墊背是不行的。
於是,他立刻給牟書記打電話,直截了當地說:「牟書記,今天拆遷的事,有人給你匯報了嗎?」
牟書記:「沒有。我剛開完會,正在往回趕的路上,大概晚上八點多鐘到家。什麼情況?拆掉了嗎?」
林天益說:「沒有拆掉,王天松下令撤退的。怎麼說呢?當時情況是比較危急,有個釘子戶要自燃。派去維持秩序的胡所長要堅持處置,可王天松卻不知出於什麼考慮,硬是下令撤退,說一切責任由他負責。他這,不是在逞英雄嗎?」
牟漢忠打斷他說:「還是等我回來,讓他匯報一下情況再說吧。」
林天益掛了電話,心裡更加不平靜了:這個王天松到底有什麼背景?底氣這麼足,一切責任由他負責!我堂堂一市之長,都不敢說這樣的話。你一個卵毛未豐的年輕人,敢這樣表態?!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聽說他是一個反腐英雄,難道是真的?看來得警惕他,否則,濱江市可能會因他的到來而被攪得天翻地覆,一石激起千層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