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常寧從小在社會混出來的經驗,打死也不會百分之百相信鄭志偉的話,鄭家自那個風燭殘年的鄭中基鄭老爺子開始,加鄭世誠為首的第二代,能夠在青州獨樹一幟,枝盛葉茂長久不衰,不知道有多少不服輸的人,敗在其陰謀陽謀之下,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能打洞,鄭志偉從小受鄭老爺子和鄭世誠薰陶,要說他不玩陰謀詭計,就如不相信明天的太陽從東海里升起來一樣。
常寧會看面相,確切說有超越他外公常大仙之才,但他從政後很少外露,怕的就是人家不敢再跟他打交道,當初他不是沒有觀察過莫國強,可惜智者千慮也有一失,莫國強的反骨提前暴露,讓他差點身敗名裂,對於鄭志偉,他可以說看得最為真切,知道自己即使屈尊求交,兩人也永遠成不了真正的長久的朋,志存高遠,有著強烈領袖慾的人,永遠不會在身邊放一個能力不輸自已的人,他需要的是象郭江濱莫國強這樣的奴才,以鄭志偉的真實內心,他不但容不下小半仙,也不會讓李向冬這樣的人冒尖,仕途的路總是越往越窄,誰願意身旁的同行將自己輕易的超越?
事情明擺著,求人不如求己,求人等於賣己,除了表面和鄭志偉合作,還必須有自己的雙保險。
坐在「戰酒樓」三樓的小休息里,洪濤算是在座人當中職務最高的,當然擔負起領導的角色,他有些凝重的說道:「小常,我和老孫老鄧都交換過意見,你現在絕對不能走,田鳳山李東方的最終目的,是要摧毀我們本地幹部的整個體糸,你是我們這支隊伍的靈魂和核心,你要是走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幹著也沒勁了,青陽縣本土幹部就會變成一盤散沙。」
付縣長劉兵對此深有同感,吸著煙慢條斯里的說著,「是啊,小常一走,高記和丁記的態度就很難說了,高記現在是鄭世誠的眼中釘,我估計小常一走,高記也會離開,誰知道新來的記是哪座廟的?」
鬍子茂是這幾個人當中,除了常寧以外,最會動腦子也是腦子動得最快的人,部長孫青自從違規使用黨費的事件受到處分後,尾巴總算收了起來,因此鬍子茂這個常務付部長,在組織部可說是一言九頂,日子過得開心,頭腦卻還是難得的冷靜,「小常,高記和丁記還要在省城待幾天?」
常寧說道:「高記和丁記還要在省城待兩天,我下午聯糸過,她們這會兒不是在呂付省長家,就是在王部長家。」
劉兵微笑道:「很好,劉記他老人家,在青州也不會閒著的嘛,田鳳山剛剛任,不了解情況就想來個以大吃小,咱們也讓他嘗嘗做孫子的滋味,有呂付省長和王部長出面,就是小常你的一道高級保險了。」
洪濤踢了踢鬍子茂翹在沙發扶手的小腿,「大鬍子,你們組織部那位孫子,現在是怎麼個情況?」洪濤把孫青叫作孫子,到了常委會,只要孫青說話惹他不高興,他就叫他孫子,整得孫青現在的話都少了一大半。
「嘿嘿,」鬍子茂壞壞的笑著,一手捋著他那滿臉的鬍子說道,「老洪你放心,次一棍子打蒙了他,我估計他一年也緩不過勁來,現在見了誰他都裝孫子,見了我,他就是孫子的孫子,他要再敢亂說亂動,我把他整回家抱老婆去。」
洪濤和劉兵一齊哈哈大笑,常寧也樂道:「老胡,你也別抻得太緊了,呵呵,太緊了會崩掉的。」
「那是那是,我現在是早請示晚匯報,把他供得象青陽寺的菩薩一樣,呵呵,孫子當菩薩,他媽的我就是菩薩他爺。」
常寧盯著劉兵說道:「老劉,你和鄧付縣長商量一下,咱們縣安全生產領導小組不能閒著麼,我看就以五零八礦難事故為反面教材,展開一個全縣範圍內的安全生產宣傳周活動,把郭紅軍和王重仁請來,著重講講領導瞎指揮在安全生產管理的危害性。」
劉兵心領神會,「呵呵,你這是哪壺不開提那壺,劉守謙可要睡不著了,行,這事交給我辦,我和老鄧還要想辦法把劉守謙請出來講話,讓他嘗嘗自己打自己嘴巴的滋味。」
「嘿嘿,」常寧狡黠的笑起來,「這叫炒冷飯,越炒越香,我要讓劉守謙記住,只要他在青陽待一天,五零八礦難事故就是他擺脫不了的惡夢,你搞我,我就拿出來炒,炒熱了炒熟了就扔出去,逼得田鳳山李東方必須拿個態度出來,你不表態,我就把五零八礦難事故的全部真相扔出去,看他們的得力幹將劉守謙,還能不能坐穩青陽縣的第二把交椅。」
「哈哈,哈哈。」
「這算是小常的第二道保險了,」洪濤看看手錶,站起來笑道:「時間快到了,我先送老劉老胡回家,然後為小常的第二道保險加塊磚添點瓦。」
四個人從酒樓出來,已是午夜一點多鐘,坐了洪濤的吉普車後,洪濤親自駕車,把劉兵和鬍子茂送到家後,吉普車緩緩的駛出縣城,停在了通往水洋鄉公路的一條叉道。
公安局常務付局長於建雲,悄無聲息的坐到了車,先和常寧打了招呼,然後向洪濤報告道:「洪局,我們在海門鄉的眼線報告,他們的車子一個半小時前已經出發了,估計二十分鐘後就能進入我們的伏擊圈。」
洪濤嗯了聲:「老於啊,他們會不會從別的路走呢?」
於建雲笑道:「你就放心,我們沿途都有人跟著,在石岙村還設了指揮所,另外兩條路也都有埋伏,肯定跑不了。」
常寧聽得莫名其妙,「兩位大局長,你們不能讓我蒙在鼓裡呀。」
於建雲看了洪濤一眼後,對常寧介紹道:「常主任,咱們縣的緝私工作,一直由工商商局緝私隊在負責,平時我們刑警隊都是等他們收穫以後,去帶犯人過來再繼續偵查,可工商局緝私隊裡有人當了走私犯的內線,所以他們已經撲空好幾回了,今天晚,有一個走私團伙得知工商局緝私隊放假休息,就從海進了一批香菸進來,準備通過城關鎮轉銷出去,嘿嘿,我們就來個守株待兔,狠狠的撈他一票。」
常寧罵道:「這幫土崽子,竟敢通過城關鎮轉運走私貨啊。」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嘛。」洪濤捏滅了手中的香菸頭,「老於,你確定他在車嗎?」
於建雲樂道:「錯不了,我們的人看著他車的,聽內線說,這小子心眼忒小,每逢有百萬的大貨,怕內部有人放水,總是冒險出來,親自押車的。」
洪濤跟著冷笑起來:「嘿嘿,今晚該是他最後一趟了,建雲,抓住後連夜突審,然後封鎖消息,端掉他在城關鎮的老窩,一個爪牙也不能放過。」
於建雲應了聲「是」,又下車消失在黑夜之中。
常寧靠著付駕座樂道:「洪大局長,別忘了見者有份哦,呵呵,看來我下半年不用花錢買香菸了。」
「當然當然,有你抽的。」洪濤輕輕的笑道,「小常啊,還有你意想不到的收穫呢,從我們所掌握的走私情報分析,這個走私團伙是最瘋狂,也是規模最大的,他媽的還有武裝衛隊呢,為了掌握他們的情報,刑警隊有一位老警察還因傷致殘,嘿嘿,你知道他們的頭頭是誰嗎?」
常寧想了想道:「有恃才會無恐,既然是最瘋狂的犯罪團伙,其背後必有體制人的影子。」
洪濤沉默了一會,逐字逐句的說道:「沒錯,青陽縣縣長劉守謙的親弟弟,劉守德。」
常寧驚得猛地坐了起來,「老洪,這,這可是意外之喜啊。」
洪濤說道:「對劉守謙更為致命的是,他就這麼一個親兄弟,自己生了仨丫頭,劉家就指望劉守德這小子,娶妻成家生個兒子傳宗接代呢。」
「呵呵,老洪,告訴同志們,可千萬別亂槍打死他,讓人斷子絕孫的事咱可不能幹啊,呵呵。」
「啪聲在下半夜的空中顯得特別的清脆,接著,是汽車的緊急剎車聲,和密集的亂槍聲。
「小常你留在車,不准下車啊。」洪濤掏出手槍,咔嚓一聲子彈膛,打開車門向公路走去。
槍聲很快就停止了,然後一陣吆喝聲夾雜著慘叫聲後,夜幕下的遠處,又恢復了應有的寧靜。
十多分鐘後,洪濤和於建雲回來了,於建雲的肩,還多了一箱香菸,他把香菸往車後座一扔,沖常寧點頭一笑,轉身匆匆的離開了。
「大獲全勝,收隊了。」洪濤發動了吉普車。
「小常,我洪濤來個鐵面無私,惡人做到底,你就等著劉守謙門來。」
常寧點點頭,心裡想道,劉守謙如果真的門來,事情就算徹底的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