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假惺惺!」老太太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但口氣里明明滿是笑意,「哪天我就真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看誰管你。」
老頭咧嘴一笑,乾癟的嘴唇早已經沒有了一顆牙齒,「你怎麼可能捨得。嘿嘿,還記得我們土改那時候,遇到土匪不。」
「哪能不記得!嘿,當時你個老頭子,好勇猛啊,別人能跑的都跑了,就你個傻大個,自己手被劃傷了,還護著我。還不就那時候,我就被你騙去了,給你做了幾十年的老媽子。」
「什麼老媽子……你這個老太婆,你要什麼我都遷就你,你說你那時候,心裡頭念著當兵走了的那個小虎子,我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把我當他的影子,我都假裝不知道呢。」
「呵,你個老頭子,小心思倒是不少的。」老太婆輕輕在背後錘了老頭一拳,「你那時候知道我喜歡別人,還保護我啊?你還真是實誠啊,我咋愣是沒看出來呢。」
「那是對你一個人實誠。誰讓我自己喜歡你呢。我想著只要能天天看著你就行了,只要你不嫌我煩就好了,我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徐南方的心裡頭像打翻了五味瓶,這種亂七八糟的滋味讓他一下子忘記了自己要去哪裡,要幹什麼。
老太太和老頭子兩口子的話就好像一段循環播放的音樂,一直在她的腦袋裡嗡嗡嗡嗡的放,她聽到他說,
「謝謝你的關心。有你地關心,我就很滿足了。」
她聽到他說。「有我在,就不會讓你死!」
她還聽到他說,「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無論是想忘記過去,是把我當成替身。還是別的目的,我都不在乎。」……
天底下真地有這樣的大傻瓜,比那個老頭還傻地大傻瓜,可是那個老頭最終還是贏得了老太太的心,能夠和自己愛著的人相攜到老。想來也是這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一件事吧,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幸福,對麼?
那麼自己認得的那個傻瓜呢。徐南方不知道怎麼,又已經心亂如麻。兩條腿本來是邁向大門地,卻不知不覺就又往回走,她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停在了葉飛羽所在的病房門口,虛掩的門。透著點點的光亮,讓徐南方的腳步不得不止住了。
自己的心在尚君澄那,可是那裝著心思的池水卻被葉飛羽給攪亂了。徐南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怎樣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房間裡頭有了聲音。那熟悉地聲音把徐南方的注意力暫時拉了回來。是白清逸的。原來他來了,或許是剛才自己只顧著走神。都沒有注意到他。
他聽見幾聲砰砰地聲音。像是人撞在牆上,肢體碰得咯咯響。以及人所發出來的悶哼。徐南方一愣,嚇了一跳,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聽見白清逸繼續說道:「你就是這樣辦事地?叫我以後還怎麼混!」
徐南方聽他這語氣,像是在訓人,八成是他那個手下吧?
她地猜測顯然是對的,只聽見葉飛羽替那人求情道,「你不用怪他,這件事和他們無關。」「大哥你不用幫他們說好話!要不是他們去地晚,大哥怎麼會受傷?我非把他們廢了不可……」白清逸對葉飛羽倒是有幾分尊敬,徐南方一直很納悶葉飛羽到底是怎麼把白清逸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甘願叫他一聲大哥。
葉飛羽道,「不是說好話,是我故意要他們晚點來的。」
「大哥……」白清逸像是有一絲疑惑,後來又覺得自己不該多問,便又停了口,只是說道,「雖然我不明白,不過大哥吩咐的,我們照做就對了。」他又對自己的手下換了一副口吻,叱道:「今天這事就算了。以後大哥讓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
「沒必要這樣。」葉飛羽淡淡說道。
徐南方在外邊聽著這一段對話,不禁駭然。葉飛羽故意讓他們兩人晚點來是什麼意思?是因為這兩人一來,有槍在手中,瞬間就能夠把那幫匪徒給解決掉,他不想讓他們把匪徒解決掉,不想讓他們把他的風頭奪去,是這個意思麼?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葉飛羽就知道有人可能會在停車場埋伏?為了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所以用自己的血肉,用苦肉計來表演?表演給自己看?是為了什麼目的?
徐南方只覺得剛才還溫情脈脈的胸膛一下子又被糊上了一層白紙,厚厚的,什麼都透不過去。
她只聽見白清逸問道,「那三個人怎麼處理?要不要把他們的後台也清了。」
「不用。把那三個人交給警察,他們的後台一計不成,恐怕會再施一計。這次連直接刺殺都不行,估計得用毒了吧。以後我們吃飯都小心點就行。」
「大哥,為什麼不乾脆……」白清逸想問他,為什麼不乾脆把對頭一窩全部端走。省的留下後患,一不小心就著了道。
「我留著有我的用處。」葉飛羽不為所動。
徐南方不禁渾身一顫,他留著的用處?恐怕就是要用來騙取自己的同情心吧,讓自己同情他,讓自己猶疑,讓自己愛上他?
愛上他?笑話!莫說自己已經有了尚君澄,就算沒有尚君澄,徐南方對葉飛羽也無法是用愛來形容,她不得不承認,她對他有愧疚,有感激,有心動,甚至有剛才那麼一下子,想要把老頭老太婆的故事告訴他聽,(雖然她也說不清為什麼要轉述這個故事,)可是她怎麼都不相信自己會愛上他!
她的愛給了尚君澄,本來就不會再給任何人!更何況葉飛羽這個人利用過自己多少次,現在還在繼續利用,繼續籌謀,更何況葉飛羽是一個不知抱著怎麼樣的心思的陰謀家?
徐南方站了一會兒,又掉轉頭出去,買了瓶水,正要回來,又想到了什麼,一扭頭,看見許多來探視病人的親友在門口的小花店裡買著花,徐南方於是學著他們的樣子,買了一個花籃。給病人的花籃,和尋常送的還不大一樣,因為怕有些花香太濃,或者顏色太艷麗,都會引起病人的不適,所以整個花籃連著花籃裡頭的花都是素雅的。
徐南方拎著花籃和水進了病房,白清逸已經不在了,而是把兩個保鏢留在了房門外邊守著這裡。徐南方裝作不知,走上前把花籃擺在葉飛羽的床前。
眼波流轉,「喝點水吧。」
葉飛羽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似是沒想到徐南方會送花給自己,頭歪向旁邊,聞了聞,「很香。謝謝。」
說的客氣卻又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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