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岳台近一百五十多米的地方,就是城隍廟。
艾能奇蜷伏大殿的單檐歇山頂上,腦袋露出房脊,如鷹隼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岳台之上。
這麼遠的距離,尋常弓手力有不逮。
然而對於艾能奇這樣的虎力弓手而言,卻屬於最佳射擊距離。
艾能奇自信,只需一箭,就可以洞穿望江亭中那個道士的胸膛。
管你是什麼權勢滔天的國師,還是呼風喚雨的神仙。
只需彎弓搭箭,然後『嘭』的一聲,一命嗚呼!
艾能奇此時在等,等待義父張獻忠發出指令。
「嗯?」
艾能奇心頭忽然生出極度危險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再也熟悉不過。
以前他在山上狩獵的時候,被潛藏在暗處的兇猛野獸盯上,就是這種感覺。
艾能奇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看到空中漂浮的一個熱氣球上,至少有三支火槍瞄準著自己。
艾能奇不由得一怔。
他早就注意到空中的兩個熱氣球。
只不過熱氣球相距較遠,因此他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他們想射我?」
艾能奇心中冒出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估摸著,熱氣球距離自己有一里多遠。
要是床弩還差不多。
火槍怎麼都不可能夠得著啊!
不過他自幼在山林中狩獵,這些年又在死人堆里打滾。
對於危險的覺察能力,遠勝於尋常人。
心裡的念頭剛剛冒出來,下意識地向一側滾動。
他清晰地看到,熱氣球下方吊籃中,冒出煙霧。
幾乎是同時,他聽到了槍聲,左肩和左腿中槍,還有一粒槍彈擦著耳朵呼嘯而過。
「官軍的火槍,竟然能射的這麼遠、這麼准!」
艾能奇滿心的匪夷所思。
他自然不會知道,熱氣球上的人,都不是尋常兵士,而是萬中挑一的火槍兵。
雲逍的護衛中,就有五名神槍手。
這次來河南,因為有朱慈烺,又從勇衛營中抽調了十幾人。
他們裝備的也不是尋常火槍。
而是使用諾頓彈的線膛槍。
並且火槍上,新裝備了瞄準鏡。
這種火槍的實際殺傷射程,高達918米。
600米以內,百發百中。
這樣的火槍,幾乎媲美栓動步槍。
艾能奇這虎力弓手,最遠射程也不過是250米。
並且最多射出五箭,就無力再射。
線膛槍的出現,對於神箭手來說,無疑是個悲劇。
艾能奇雖然成功躲過致命的射擊,卻無法擺脫危險。
他從房面上翻滾,墜落到地上,又摔斷了另一條腿。
張獻忠這次準備十分充分。
除了艾能奇,還有兩外兩名上力弓手,分別隱藏在距離岳台不遠的兩棵大樹上。
這兩名上力弓手,可就沒有艾能奇這麼幸運了。
他們同時遭到來自空中的狙擊,人均中了三彈,當場被射殺。
這三人隱藏的也算是隱秘。
可是在空中的狙擊手,對地面上的景物一覽無遺。
他們根據經驗,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適合刺殺的地方。
即使不藉助望遠鏡,也能將三名弓手找出來。
然後一舉將其擊殺,實在是太容易了,搞得狙擊手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望江亭中。
張獻忠眼見自己準備的手段,輕易被清除,頓時駭然而驚。
正要暴起的時候,又是一聲槍響,一枚槍彈射中他身側的欄杆上。
濺起的木屑,擊中他的臉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他卻不敢有絲毫妄動。
這時,從遠處傳來轟隆的馬蹄聲。
舉目看向,就見大批兵馬將棚戶區包圍起來。
然後挨家挨戶進行搜查。
張獻忠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隱藏在這裡的百十個兄弟,這次是一個都跑不掉了。
雲逍點燃一支煙,不急不躁地吸了一口,徐徐吐出一股煙霧,淡然說道:「時代在變,觀念也要變才行啊!」
王承恩在後面開口道:「你依仗的東西,在雲真人面前,不過是笑話罷了!」
張獻忠的右手抓住身側的欄杆,面露苦笑。
人家說的沒錯,自己的手段,的確成了一個笑話。
李定國說的也沒錯,這個雲逍子,根本就不是人。
本以為這次雲逍子托大,落入了自己的圈套。
沒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
「國師的手段,鬼神莫測,咱心服口服!」
「不過咱就是山林里的老虎,要想讓咱對你俯首聽命,卻是休想!」
張獻忠一聲冷笑,右臂就要發力。
事已至此,想要擒住雲逍子是不可能的了。
要殺他,同樣也是不可能。
不過對方想要抓住自己,卻是痴心妄想。
只需縱身一躍,跳進金水河中,然後上船順流而下
張獻忠的瞳孔猛地一縮,身體僵在那裡。
河中停泊的那艘船,竟然在迅速下沉。
船上的十幾個手下紛紛跳船,向河邊游去。
緊接著,一聲聲慘叫傳來。
前後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
那些手下或是沉入江中,不見了蹤影。
或是渾身冒血,漂浮在江面上。
張獻忠感到渾身發冷。
雲逍子竟然在金水河中,也埋伏了人手!
可他們又是怎麼可能,潛在水中這麼長的時間?
這又是什麼神仙手段?
張獻忠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就見從河水中鑽出十幾個怪人,來到岸上。
他們身上穿著魚皮一般的貼身衣物,手持短刀、分水刺。
戴著玻璃眼鏡,腳下穿著腳蹼,背上背著一個鐵瓶子。
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張獻忠感到後心涼颼颼。
這難道是水鬼?
雲逍子有驅使水鬼的仙法?
此刻他的內心,充滿了無力與絕望。
感覺自己就是那孫猴子,使出渾身解數,也難逃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哪怕是身陷官軍重圍,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他都不曾有過恐懼。
這種被人掌控於手心的恐懼感,卻是勝過對死亡的恐懼。
太恐怖了!
「剛才給你的選擇,現在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
雲逍的聲音,將張獻忠從無比的震驚中,拉回到了現實。
他自然不會去給張獻忠解釋,下面的那些人,是大明的『蛙人』。
其實早在宋朝時期,就有水中作戰的特種兵,叫做『水坼堠』。
如今大明不光是水師,禁軍中也有『水坼堠』,專門執行水下作戰任務。
雲逍只不過是稍稍升級了一下裝備。
最大的改變就是氧氣瓶這東西如今在西山島,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物。
雲逍深知張獻忠狡詐多端。
這次約在緊鄰金水河的岳台見面,很容易就推測出,他想要借水逃遁的意圖。
又怎能不在水裡面做好準備?
「也罷」
張獻忠澀然一笑,就要做出選擇。
「我有洞察人心的本事,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若是說些違心之言來欺騙我,藉此來脫身,那你就沒有任何機會!」
雲逍似笑非笑地看著張獻忠,似乎已經看透了他的內心。
張獻忠心中大懼。
自己心裡頭,還真的是這麼想的。
他竟然能夠看透人心,這他娘的還是個人嗎?
雲逍子根本就不是人,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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