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煜突然覺得悲哀,果然,強者為尊,成王敗寇,這就是千雲島上的準則麼?
只是,千雲島上的人未免也有些太狠心了吧?這些……可都是應該是在父母的呵護下健康成長的小孩子啊,現在居然被搜尋到這裡來被迫進行角斗,被迫被灌輸這種有些扭曲但是卻在很多時候決定一切的理念,居然時時刻刻都得面臨死亡。
楚子煜輕嘆,或許他們真的會很強大,只是……過剛則易折,就算他們最終真的站在世界的巔峰了,可是他們在這世界上存活的時間,恐怕是,不會太多吧?
一旁的女人冷冷的插話,「男人,何必這麼多愁善感。」
楚子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多愁善感?」
你想多了。
我只是單純的覺得千雲島上的人都太冷血無情了而已。
那女人輕哼了一聲,「你這樣,早晚會被自己的感情拖累的。人,若是有了這些無用的情感,那註定就只能是弱者。」
「是麼?」楚子煜的聲音淡淡的,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十分肯定的說著什麼,「你的想法不僅偏激,而且還扭曲。強者,就一定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殺人機器麼?」
「殺人機器?你錯了!冷漠是每一個強者都必須要有的……」那女人話還沒說完,就突然停住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看著楚子煜,不知怎麼,竟然出了神。
只剩下,當時她加入幽靈組的時候,重複了很多次的、這次卻沒有說完的最高理念輕輕的蕩漾在了耳邊,不知道是在諷刺著誰的愚蠢、誰的墮落。
遺落了半句的話,輕飄飄的,順著那有些刺眼的光亮,不知道是映在了誰的眼中,印在了誰的心裡。
「是動情了嗎?」朱唇微啟,卻只留下一聲輕輕的嘆息,並沒有遺漏下任何的身影。
「最好別是這樣,不然……」不知是誰輕蔑了哼了一聲,聲音中帶著冷意,「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啊。」
就算是使用的最順手的棋子,如果沾染上了人類的感情,也是非棄不可的。
因為,凡是沾染上了那可怕的感情,就會墜入無邊黑暗的地獄呢。
到那時候,棋子,就不再是棋子了。他們會有自己的感情,會有自己的選擇,他們,會違抗主人的命令。
一棋輸,全局亂。
她可是深諳其道,在一個地方跌倒過一次,她自然要加倍的小心,以免在這裡再跌倒一次。
這樣高昂的代價,她擔負不起。
紅唇微微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那人的身影依然隱沒在黑暗之中,只有那因為她的行走,而不斷的發出清脆的聲音的地面證明著她的存在。
又是一場比賽,又是一個人倒下。一次又一次的看到這樣的場景,楚子煜都是漸漸的麻木了。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眸中閃爍著冰冷的痕跡的小孩子,楚子煜輕輕嘆息。
哪怕是小孩子,經歷的多了,也是麻痹了吧?
哪怕對面,自己的對手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同齡的孩子,哪怕對面不斷倒下的是溫暖柔軟的身體,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之後,也是麻木了吧?
所以,這些人,因為有著這麼讓人的心都隨之顫抖的幼兒時代的背景,所以之後才會成長成真正的沒有任何七(那個)情(那個)六(那個)欲(那個)的人麼?
那麼冰冷無情,對於死亡的人沒有任何的同情,哪怕是一點點對於弱者的憐憫,也是根本就不存在的。這樣的人,真的如同殺人機器。
讓人可怖,讓人畏懼的存在。
可是,怎麼,還是那麼讓人心酸呢?
楚子煜心略微軟了幾分。他看著身旁的女人在刺眼的燈光下眸子中映出的無情,輕呵出一句話,「果然是……不錯的訓練方法呢?」
確實能夠訓練出很多身手強硬的人才,這一點,楚子煜真的得發自內心的同意。
可惜……不可取啊。
一旁的女人傲然的回答,「那是自然!」
兩人的對話到此結束,不知道是怎麼的,氣氛突然就冷了下來,似乎連空氣都凝結了似的。
許久,那女人才緩緩的開口,眼中藏著些莫名的情愫,雖然是深埋在眼底,可是她卻知道楚子煜能夠清楚地看到。
只是,不知道怎麼的,她,卻並不想隱藏。
她突然,很想很想,將自己的感情暴(那個)露給別人。
「楚子煜……」她沉吟了一會兒,「你知道,真正的擁有感情之後,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嗎?」
「擁有愛之後,世界,究竟是不是十分美好的?」那女人有些試探的問道,聲音意外的褪去了那份高傲,只剩下普通風塵女子該有的感情,甚至……還有些撒嬌的意味。
楚子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那女人,目光中有著驚詫,卻又有著瞭然。
無論是誰,都會有脆弱的一面吧?
無論那個人是個無惡不作的殺人魔還是普度眾生的正義與善良智慧的化身,無論她是與眾不同還是平平凡凡,她,都會有脆弱的一面吧?
楚子煜搖了搖頭,想說不知道,最後,卻終於還是把口中的話全都咽了下去,只是淺淺的回答,聲音在空中飄忽,「喏,我……我想,應該是的吧。」
那女人眼中的感情,似乎是一個新生兒,在小心翼翼的觸摸整個世界。似乎是一個還在牙牙學語的孩子,蹣跚著接觸這個讓她迷茫的世界。
這個世界上的美好讓她怦然心動,卻又被那遙不可及的長長的道路阻礙著,只能夠這麼模糊的感受著這個世界,小心翼翼的把心中的美好奉養起來,成為她迷茫中的一扇風帆。
那一刻,那麼的美好。
美好的,楚子煜幾乎都不想告訴她,那個美好,可能只是個泡影。
「『應該是的吧』?」那女人用一種之前從未用過的、包含著對未來的憧憬的語氣重複著楚子煜本來只是唯唯諾諾的話語,看著眼前恍恍惚惚的一幕幕,一陣失神。
許久,方才輕笑著點頭,笑得那麼的溫婉,「謝謝。」
「我知道了。」
「或許,這個美好的世界,真的,能夠成為我的目標吧。」最後那一句,她說得很輕很輕,輕的只有她自己能夠挺清楚,楚子煜只是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一個讀音。
「你說什麼?」那女人聽見身旁的人問道,略微有些詫異的看著自己。
她輕輕一笑,抿了抿嘴角,笑得十分恬靜,竟然真的像是一個文靜優雅的小姑娘,「沒什麼,我……什麼都沒說。」
「這樣啊。」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只剩下一個模糊的發音,「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問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竟然又模糊了起來,尷尬了起來,似乎兩人之間有著一層薄膜,沒有人和一個人想要捅破這一層窗戶紙,所以兩人就只能夠如同霧裡看花一樣理解著對方。
「楚子煜……這是你的真正的名字麼?」突然,那女人又開了口,喃喃了起來,聲音清淺。
「是。」楚子煜看著她,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楚子煜,你知道麼,我也是有名字的哦。不光只有之前曾經和你說的那個代號而已。楚子煜,那個代號,只是後來我加入幽靈一組之後才有的啊。」那女人輕笑著描繪記憶中模糊的場景,「再加入幽靈一組之前,我的名字,是我媽媽給我取的名字呢,叫做敏兒,很好聽吧?」
「我媽媽叫我名字時候的模樣,真的很漂亮。我媽媽溫柔又體貼,笑著叫我的名字的時候,是十分甜美的哦。」那女人繼續笑著說道。
「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幽靈組的幾個人找到了我們家呢。」那女人的表情十分暗淡,可卻還是強顏歡笑,勉強維持著那一直都是罕有的笑容,「我當時很小,和媽媽關在一起之後,就只有害怕的抱著媽媽說這裡好黑,沒有多留意別的什麼啊。」
「現在想起來,那時真是太傻了,我怎麼可以笨到連察言觀色都不知道呢?」那女人似乎是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得很誇張,「我當時就只是聽到,那些人說,媽媽要承擔起應有的義務哦。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後來……媽媽她就一聲不吭的,帶著我,來到了幽靈組。再後來,有一次……」那女人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楚子煜打斷了,「好了,你別說了。」
楚子煜深吸了一口氣,背過身去,「何必笑得這麼牽強呢?」
「我沒有啊,我哪裡笑得牽強了?」那女人搖頭,「我明明笑得很開心啊。」
楚子煜把手蜷在唇邊,輕咳了幾聲,「你是我見到的笑得最悲傷的人。真的,開心麼?」
「怎麼不開心了?」那女人的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開心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楚子煜抬眸,看著那女人眼角晶瑩的淚珠,輕輕搖頭,「既然不開心,何必強顏歡笑?」
「你真的,笑得出來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