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的心跳不由加快,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直接站起身,拎著雙肩包一倒,包里的東西盡數落在桌子上。
除去他自己的錢包,還有充電器數據線和換洗衣服,帶來余饒的一樣不缺,唯獨少了那兩張紙。
昨晚上,他看過就放回包里……
辦事員開口問:「沒把協議書帶過來?」
「不是。」沈徹突然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沒了拆遷協議和宋傾城的身份證複印件,意味著不能辦相關手續。
沈徹拿出手機給宋傾城打電話。
電話通了,可是沒有人接。
沈徹後知後覺的記起來,宋傾城今天也還要考試。
這會兒,她估計還在考場上。
他用手擼了一把臉,沒有辦法,只好暫時從拆遷辦出來。
離開的時候,辦事員提醒他,儘快辦好手續,明後兩天是周末,拆遷辦這邊不上班,根據協議上的規定,3月4號是最後的搬遷期限。
沈徹站在拆遷辦的門口,拼命回憶著,到底哪兒出了差池?
路上不可能掉的。
他在出租車上沒有開過雙肩包。
那就只能是落在酒店房間。
這樣一想,沈徹立即攔了輛出租車返回酒店。
上午十一點整,他跟著酒店工作人員走進昨晚住的房間,到處翻找一遍,別說是拆遷協議,連垃圾桶里的紙巾都已經被清理掉。
「如果發現有重要文件財物,清潔阿姨肯定會通知前台的。」
工作人員說:「我們酒店在這方面管理很嚴格。」
沈徹的思緒有些亂,因為除了酒店,他想不到其它可能弄丟墓地協議書的地方。
恰在這時,有清潔工阿姨過來。
阿姨手裡拿著件乾淨的浴袍,正準備往衣櫃裡掛。
沈徹的餘光瞥到,大腦里突然一個激靈,似想起什麼,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僵在原地幾秒,隨後不顧旁邊說話的工作人員,大步的往外走。
昨晚上,他看到季涼城進的哪個房間。
沈徹很快敲響1529的房門。
他沒按門鈴,直接用手握拳砸的。
來開門的是季涼城。
季涼城一手還在褲袋裡,瞧見外面的沈徹,特別是注意到沈徹臉色不對,眼周微微泛紅,有些驚訝:「出什麼事了?」
「你老婆呢?」沈徹開門見山的問。
話音未落,房間裡傳來慕苒語不高興的嘟囔聲:「誰啊,有沒有素質,別人還在睡覺呢。」
季涼城稍稍偏頭,往裡面瞥一眼,然後重新看向沈徹:「你找她有事?」
沈徹忍著闖進去的衝動,說:「她昨晚從我房間拿走的東西,你讓她馬上還給我!」
「什麼東西?」季涼城不禁蹙起眉頭。
不等沈徹開口回答,慕苒語已經穿著睡袍走過來。
她的短髮微亂,打著哈欠,雙手插著口袋,視線越過季涼城的肩膀,瞧見一副興師問罪樣的沈徹,翻了個白眼,向季涼城抱怨:「他來我們房間幹嘛,還把我吵醒,討厭死了!」
沈徹見正主出來了,沒有拐彎抹角,徑直看著她道:「你昨晚上是不是動過我的雙肩包?」
「什麼雙肩包,聽不懂你說什麼。」
慕苒語的語氣滿是不屑。
沈徹咄咄道:「別跟我裝傻,昨晚我離開房間一會兒,只有你單獨待在裡面,那份墓地拆遷協議書和身份證複印件,你有沒有拿走,心裡清楚!」
「我是清楚啊。」慕苒語抿了抿唇角,她的表情無害又挑釁:「你自己把東西弄丟就想賴到我頭上,還講不講理了你?」
沈徹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手背青筋突起。
季涼城聞言,眼睛望著沈徹:「是不是有誤會?」
慕苒語說:「既然你覺得是我拿的,那就拿出證據來。」
「……」
沈徹拿不出證據。
房間裡,沒有裝監控探頭。
他認定東西是慕苒語昨晚拿走的,是通過排除法。
看著拒不承認的慕苒語,沈徹無計可施,哪怕他心裡憤懣難擋,但是,就算鬧到派出所去,警察也是要看證據的,靠他一張嘴說了不算!
當下,沈徹沒在這裡繼續耗著,轉身就走。
慕苒語斜了眼沈徹揚長而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角:「怎麼還有這種人,虧我昨天還覺得他不錯,真是看走眼。」
誰知,季涼城卻問她:「你昨晚到底有沒有翻他房間的東西?」
「你不相信我?」慕苒語眼裡有委屈。
季涼城喉結動了動,不是不相信慕苒語,依照慕苒語任性的脾氣,什麼都做得出來,難免不會因為看不順眼宋傾城,連帶著沈徹也討厭,為了戲耍沈徹偷偷拿走他的東西。
「你居然為了個外人懷疑我!」
慕苒語生氣,邊說邊把季涼城往外推:「你出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在季涼城反應過來之前,人已經被關在房門外。
房間裡,慕苒語心煩的皺眉。
她沒想到姓沈的居然這麼快找上門。
回到大床旁,慕苒語拿了手機撥堂姐的號碼。
「已經起來啦?」慕清雨的聲音傳來。
「姐,那個沈徹剛剛過來。」慕苒語把沈徹討要拆遷協議書的事告訴自家堂姐:「我看他的樣子,好像不肯善罷甘休。」
電話那頭,慕清雨聽了,輕輕挑了下黛眉。
「幸好我昨晚已經把東西都給你。」
慕苒語開口抱不平:「姐你就是太好說話,才會讓人得寸進尺,為了一小塊墓地,他們就這樣獅子大開口,這跟敲詐有什麼區別,我要是你,早就報警,這種人就該給他們點教訓,而不是一味的遷就他們。」
慕清雨問:「涼城知不知道這事?」
「我肯定不告訴他。」慕苒語說起這個就來氣:「他剛剛還為了這事質問我,我把他關門外了。」
「你啊,就是小孩子心性!」慕清雨笑。
「誰讓他欺負我的。」
慕苒語嘟嘴。
說著,她突然問:「姐你要姓沈的那兩樣東西幹嘛?」
慕清雨只回答:「姐姐有自己的安排,你不是也說他們得寸進尺,現在要做的,就是防止他們狗急跳牆。」
慕苒語贊成:「特別是那個姓宋的,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好了。」慕清雨柔聲道:「別和涼城鬧脾氣,快去開門讓他進來。」
慕苒語有些不樂意,但還是聽堂姐的話。
掛斷電話,慕清雨在輪椅上坐了會兒,隨後,重新解鎖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等到對方接起電話,她率先開口:「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
「好,施工車隊已經在墓園,你辦完手續就聯繫負責人。」
「……」
「不等明天了,下午就可以直接動工。」
不知對方問起什麼,慕清雨說:「不用動,就讓它留在那裡。」
……
三月初,天氣乍暖還寒。
沈徹走出酒店,後背衣衫被汗水浸濕,額頭也有薄汗,心裡不可能不著急,傾城是因為信賴他才讓他來余饒,自己離開南城的時候,答應的信誓旦旦,現在卻把事情給搞砸了。
很後悔昨晚上讓季涼城夫婦進房間。
可是,世上沒後悔藥。
到底是他高估了人心這東西!
沈徹剛走到公交站牌,手機在口袋裡響起來。
他拿出來,看到屏幕上顯示宋傾城名字,電話接通後,聽筒里傳來宋傾城的聲音:「沈徹,事情辦得怎麼樣啦?我剛從考場出來,下午還有一場文綜,明天上午考完英語就能放假,到時候你來家裡或者我去找你。」
「……」沈徹握著手機沒有吭聲。
「沈徹?」
沈徹心裡愧疚,低聲道:「傾城對不起,我把協議書和你的身份證複印件弄丟了。」
「怎麼回事?」宋傾城的語氣訝異。
沈徹沒法說被慕苒語拿走的,理由還是沒有證據,這件事上是他粗心大意,不想推卸責任。
宋傾城怕他內疚,安慰:「沒事,拆遷協議應該在拆遷辦可以拿,我現在拍我的身份證照給你,你去列印店把它列印出來。要是拆遷辦那裡必須要我的簽字,那你先把我外公外婆的骨灰取出來,大不了,咱們不要賠償就是。」
「好。」沈徹應下:「我從列印店出來就直接去墓地。」
十二點以後,拆遷辦的工作人員已經午休。
需要等到下午兩點才上班。
掛電話前,沈徹又說:「對了,季涼城和那個慕苒語在余饒這邊。」
宋傾城一怔,沈徹再次響起在她耳邊:「我聽到慕苒語說,她堂姐也在余饒,我記得你說過,她是郁庭川前妻的堂妹。」
慕清雨現在在余饒?
宋傾城沒想到,也不知道對方怎麼會去余饒。
不過,沒有哪條法律規定,慕清雨就不能去余饒這種小城市。
「可能是有什麼事吧。」
宋傾城道:「你別忘了吃午飯,墓園那邊去一趟挺快的,還有一下午加晚上的時間,不用急。」
沈徹嗯了一聲:「你下午好好考試,辦好事,我給你信息。」
收線後,宋傾城很快發來身份證的正反照。
酒店的附近就有列印店。
從列印店出來,沈徹顧不上午飯,怕事情再生變數,第一時間打車去墓園,然而,出租車還沒停穩,他就隔著擋風玻璃看到好幾輛體積龐大的破拆機。
「這是要拆遷啊。」司機探著頭往外瞧。
沈徹心裡咯嗒一下,不敢再耽擱,付完錢就下車。
墓園大門口已經拉上警戒線。
這是禁止人通行的意思。
沈徹剛靠近,門衛室立刻有人出來,攔住他:「裡面正準備拆遷,挺危險的,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我家長輩的骨灰還沒遷出來。」
沈徹心急如焚,質問:「不是說截止明天,為什麼突然變卦?」
攔他的是施工車隊的工人:「你問我也沒有用,我就是替人打工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拆遷辦問問,我們頭兒剛才接到通知,葬在裡面的骨灰都已經遷光,你說你家長輩還在裡面,是不是走錯墓園了?」
「不可能!」沈徹勃然變色,咬緊牙關:「我上午剛去過拆遷辦,沒有辦成手續,怎麼可能都遷出去了!」
工人使勁拉扯著他,另一手指向門衛室那邊:「裡面白紙黑字的文件都在,你要是再這樣沒事找事,耽誤我們工作,別怪我不客氣!」
話音落下,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自墓園裡出來。
旁邊陪同的是施工車隊的負責人。
這時,那個負責人,朝著這邊打了個手勢。
沈徹耳邊傳來引擎發動的巨大聲響,驀地回過頭,那些破拆機緩緩朝墓園進發。
……
再接到沈徹的簡訊,宋傾城坐在教室里午自習。
手機被她調成振動藏在口袋裡。
嗡嗡聲傳來,她在桌子下拿出手機。
三中明文規定學生不可以攜帶通訊工具來校。
下一秒,宋傾城臉上的血色褪去,看著簡訊的內容,有些六神無主。
可能是怕她在考試,沈徹沒有打電話。
簡訊寫著:「墓園提前拆遷,我剛往拆遷辦打了電話,他們說外公外婆的骨灰已經被遷走,中午有人去辦過手續,我想進墓園,他們攔著我不讓,說開發商下的指令,下午三點前必須開始拆除作業。」
宋傾城忘記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一顆心都在拆遷事宜上,拿起椅背上的書包,在其他同學不解的目光下,直接拉開後門離開教室。
從走廊到樓梯的距離,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到後來忍不住跑起來。
正午陽光明媚,宋傾城鼻尖有細汗。
跑出教學樓,她直接去校門口。
門衛保安剛剛反應過來,宋傾城已經跑出去,她在路邊停下,看到有一輛出租車經過,立刻攔下,坐進車裡:「去高鐵車站。」
下午1點25分,宋傾城上了途徑余饒的一趟高鐵。
路上,她又給沈徹打了電話。
沈徹那邊,還在和施工車隊僵持。
開發商派來的人不肯讓沈徹進墓園,並且堅稱裡面的骨灰已經遷光。
宋傾城在電話這頭,隱約聽見破拆機運作的哐哐聲響。
一顆心忍不住揪起來。
不明白,她沒有不同意拆遷,怎麼還會這樣?
宋傾城和沈徹通過電話,握著手機,精神恍惚的看著外面風景,不知道過去多久,她回過神,馬上撥打郁庭川的號碼。
電話響幾下就通了。
「餵?」
聽到郁庭川熟悉的聲音,心底的那股無助湧上來,宋傾城攥緊手機,爾後低聲問:「你現在忙不忙?」
「剛吃完飯。」郁庭川察覺她的異樣:「發生什麼事了?」
「我剛接到電話,墓園那邊要提前拆遷。」
宋傾城直接說:「外公外婆的骨灰還在墓園裡,可是拆遷辦卻說所有涉及墓地拆遷的人家都已經簽字同意,我不確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沈徹還在余饒,可是開發商的人攔著不讓他進去取骨灰。」
郁庭川問:「還有沒有別的情況?」
「沒有。暫時就這樣。」
「你現在在哪兒?」
「在高鐵上。」
宋傾城據實說:「我不放心,想自己去余饒看看。」
這會兒,郁庭川正站在日本餐館的走廊上,身後是素雅的日式細方格木推拉門,手機被他放在耳邊,身上是襯衫和西褲,餐館的吊頂設計不高,顯得郁庭川的身型越發高大挺拔,聽了宋傾城的回答,他當機立斷:「我給余饒的書記打個電話問問,不用擔心,我馬上安排人,到時候在余饒高鐵站接你。」
宋傾城心裡踏實下來,沒有拒絕郁庭川的安排,因為現在,她明白,只有郁庭川能讓她放心。
自己遭遇的麻煩,在他那裡總能迎刃而解。
「別想太多,晚點小樊就會過去。」
「嗯。」宋傾城輕輕應聲。
掛了電話,郁庭川立即給小樊打電話,簡單說了墓地拆遷的事,讓對方立馬去趟余饒,又從通訊錄調出余饒書記的私人號碼撥過去。
郁庭川話說的很客氣,對方也給他這個恆遠老總面子,不用他開口請求,余饒書記很上道的說:「這事我不太清楚,馬上就派人去瞧瞧,也可能存在什麼誤會。」
「那這事就麻煩江書記了。」
「哪裡,郁總客氣。」
江書記忙道:「這都是我們身為人民公僕敢做的。」
幾番寒暄,郁庭川結束這則通話。
隨後,給恆遠設在余饒的分公司打電話,讓他們三點到高鐵站等人。
郁庭川交待完這些,問分公司經理:「渠明路那一片要新建的主題公園,之前說投資商是日本人,現在有沒有其它變化?」
「這個倒沒聽人提起過。」
經理回答:「郁總如果想知道,我過會兒就去問一問。」
……
下午三點半,宋傾城到達余饒高鐵站。
恆遠分公司的人已經在等她,宋傾城從檢票閘機出來,立刻有人過來,上車後,顧不上和對方說客套話,直接說了墓園的地址。
四點出頭,轎車停在墓園的大門口。
宋傾城推開車門下去,周圍站著不少看熱鬧的群眾,不遠處停著三四輛大型破拆機,幾乎一眼,她就瞧見門口的沈徹,正和開發商的人爭論,沈徹試圖進墓園,對方卻死死攔住他,旁邊還有當和事佬的拆遷辦工作人員。
------題外話------
老郁要回來啦!
慕清雨以後什麼下場,交給大家出謀劃策~
作者會酌情考慮她個人的結局。
還有,有沒有二更,作者都會在題外話提醒大家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