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爸爸,目光頓時充滿依賴,立刻跑過去,郁庭川順勢把孩子抱起來,又抬起頭,深邃視線投向前方的宋傾城。
那樣的眼神,即便透著些倦態,依舊讓她覺得很暖。
郁庭川先開腔問她:「肚子餓了?」
「還行。」宋傾城注意到他肩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的白菊花瓣,伸手幫他拂掉。
隨即,她的手被一股溫暖握住。
郁庭川單臂抱著孩子,另一手攥牢她的手:「現在裡面有其他人看著,先帶你們去吃晚飯。」
殯儀館所在的地方比較偏僻,附近沒什麼高檔餐廳,宋傾城不挑食,郁庭川選了家門面乾淨的餐館,的菜也偏清淡。
坐下後,郁庭川取過三雙一次性筷子拆包裝:「吃過飯,在殯儀館待到八左右,我送你跟回雲溪路。」
「那你呢?連續守兩個白天又加三個晚上,會不會吃不消?」
「殯儀館裡有休息室,到時候和其他人輪著睡會兒。」
宋傾城聽了,這才稍稍放心。
老人家的葬禮,郁家沒打算大肆鋪張,即便如此,前來弔唁的人仍然不少,禮拜堂里的兩側牆壁堆滿花圈,過道上也到處是花籃,不論旁的,只郁家的旁系親戚就有上百人。
晚飯後回到殯儀館,郁庭川就被叫去處理事情。
鬱林江雖是長子,但年紀畢竟大了,跟葬禮有關的許多事宜都沒精力過問,只能由自己的兒子來代勞。
宋傾城不想讓郁庭川在忙喪事的同時還為自己擔心,沒有亂走,帶著待在靈堂。
正值飯,郁明蓉還跪坐在靈前,以免賓客來弔唁沒人拜謝。
宋傾城看了看手錶,已經晚上七出頭,她輕步過去跟郁明蓉商量,讓郁明蓉先去吃飯,自己守在這裡就行。
郁明蓉怕她有身孕應付不過來,嘆了口氣道:「你現在懷著孩子,其實不該讓你來這裡,到底終歸不太好,按老人們的法,怕有衝撞。」
「太爺爺過世,我該來的。」
這個時候,宋傾城又把自己擺在跟郁菁同個輩分上。
郁明蓉感覺得出來,宋傾城這樣稱呼老人家,是因為敬重,又聽到宋傾城:「況且,我也不相信那些,我肚子裡的這個,是老人家的曾孫曾孫女,理應來送送它的太爺爺。」
聞言,郁明蓉輕頷首:「你的沒錯。」
宋傾城莞爾,看著郁明蓉道:「我也是老人家的孫媳婦,如果不是肚子裡有寶寶,我得一直守在這裡,現在為老人家守會兒是應該的。」
話已至此,郁明蓉也就沒再推諉,只:「那你先在這裡守著,我儘快吃完回來。」
「好。」宋傾城頭。
郁明蓉摘掉孝帽掛在一旁,離開靈堂前,沒忘把宋傾城這個孫媳婦的連帽披風給她。
考慮到郁老的年齡和生活的年代,喪事上保留了些舊的習俗,譬如子孫後代要在靈堂披麻戴孝。
郁明蓉離開後,宋傾城就戴上白色的孝帽披風。
見狀,不想獨自待在角落,從板凳站起來,學著宋傾城跪坐在她旁邊。
宋傾城用手撐著蒲團墊起身,拿了曾孫戴的帽兜給,然後和孩子一塊守在靈前,期間有三兩來賓進靈堂弔唁,祭拜過,把三炷香插到香爐里,視線下意識瞅向旁邊答謝拜望的年輕女孩跟孩。
「這是郁家兒媳婦?」男賓客低聲問同伴。
嘴裡問著,眼睛還打量過來。
同伴的聲音也很:「郁家老二不是有個兒子,應該就是這個,那女的,郁家老二離婚那麼多年,再找一個也正常。」
「之前不是都,他前妻已經跳樓自殺」
男賓客的話還沒講完,被同伴的咳嗽聲打斷,他不明就裡,發現同伴在用眼神暗示自己,他立刻轉頭,發現跪坐在地上的年輕女孩正抬眼看著自己,唇邊掛著若有似無的弧度,倒是讓他心生尷尬,不敢再論人是非。
走的時候,男賓客又回頭多看兩眼,出了門跟同伴:「這郁家老二挑人的眼光不錯,年輕看著也不大,就是沒聽再婚了啊。」
「人家再婚難道還得通知你。」
同伴笑罵著:「也就是沒辦婚禮,誰知道領沒領證,不過郁家之前那個二兒媳婦,確實是跳了樓,前頭留下來的孩子,現任來照顧,是福是禍誰又得清楚。」
男賓客道:「我看他們處的挺好。」
「那個孩子是個聾啞兒童。」同伴走下台階:「耳朵聽不見,不比正常的孩,後頭再生孩子,優勢擺在那裡,這個當後媽的,樂得大方寬容些,還能博個好名聲,是不是?」
男賓客聽得連連頭。
靈堂里,宋傾城不知道旁人的那些議論。
中午坐飛機回南城,出了機場又跟著慕谷玥直接來殯儀館,一頓奔波下來,吃飽喝足,處於安靜的環境裡,孩子用手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沒一會兒,身板歪斜靠著宋傾城打起輕鼾。
宋傾城只覺手臂一重,側過頭,發現靠在她身上睡著了。
孩睡眠沉,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為避免跌倒,宋傾城的身體不動,左手伸過去,扶著孩子的腦袋讓他躺在自己腿上。
郁庭川辦完事,回到靈堂就瞧見這樣一幕。
宋傾城跪坐在蒲團墊子上,低著頭,白色的帽檐遮住她大半張臉,正趴在她腿上睡覺,孩子的帽兜歪斜,可能怕孩子滾到地上,她的右手搭在的身上。
腳步聲傳來,即便很輕,宋傾城還是聽到了。
她抬頭,發現來人是郁庭川。
郁庭川在她身邊蹲下,開腔的嗓音偏低:「其他守靈的人呢?」
「本來是郁菁她五姑姑守在這裡,我看時間不早了,所以讓她去吃飯,也沒有太久,這樣跪坐著還好,不算多累。」
著,宋傾城發現郁庭川望著自己的目光溫柔,怕他以為自己跪了很久,輕聲解釋:「真的沒多久,要是累了,我肯定就偷偷改成坐,不會這樣跪著。」
「剛剛睡著的?」
「嗯。」
話音剛落,郁庭川拉過她的手攥在西褲腿上。
宋傾城抬眼看向他。
下一刻,她的肩頭被摟住,郁庭川把她的身體攬向自己,隨後,低著聲問她:「那你有沒有犯困?」
「我還好。」
宋傾城靠在他的懷裡,那絲絲的疲倦煙消雲散。
郁明蓉吃過飯回來,瞧見宋傾城正趴在郁庭川的肩頭,郁庭川則半蹲在蒲團邊,再往裡走兩步,發現倒在宋傾城的腿上呼呼大睡,有些光景,不用言語描述,只一眼就難免讓人動容。
最先發現郁明蓉回來的,是郁庭川。
隨後,宋傾城抬頭,不知道郁明蓉什麼時候進來的,想到自己跟郁庭川親昵的姿態,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好意思。
從郁庭川懷裡離開,她用手捋了下鬢髮,試圖遮掩自己的羞赧。
郁庭川倒是神態如常,起身後,問了郁明蓉關於葬禮當天的用車數量,郁明蓉只送葬的親朋好友有多,不算郁家安排的,自己開車過去的,大概就會有二十輛。
葬禮雖一切從簡,這樣來看,其實簡不到哪裡去。
晚上八左右,郁庭川知會過其他人,拿上車鑰匙先送宋傾城跟孩子回雲溪路八號園。
家裡,郁庭川提前打過電話,鞏阿姨傍晚就打掃好房間。
把人送回別墅,郁庭川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接到鬱林江打來的電話,沒再久留,邊接電話邊下樓,出門趕回殯儀館。
這天夜裡,忽然下起暴雨。
宋傾城睡得比較淺,聽著嘩嘩雨聲,起來去看陽台門有沒有關好,剛回到床上,手機在床頭柜上亮了亮,郁庭川發來簡訊,讓她如果害怕,就讓鞏阿姨過來陪她睡。
「我不是孩,不怕暴雨打雷。」
宋傾城回覆信息。
很快,手機又亮了一下。
「不怕就成。」
宋傾城看著這條簡訊,心裡覺得踏實。
然後她想起家裡有個孩子。
恰在這時,對話框裡出現新信息,是郁庭川發來的:「睡了沒有,過去看看。」
宋傾城發了個,放下手機,剛掀開被子,房間門被篤篤叩響,她穿上拖鞋過去開門,已經猜到是誰,但真的瞧見抱著枕頭的,還是讓她的心頭一軟,問:「因為下雨沒睡好?」
頭,柔軟的頭髮略亂,一身淺藍色卡通睡衣,沒穿拖鞋,胖乎乎的腳丫踩在地板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沒有停歇的跡象。
這個時候,宋傾城沒去考慮什麼男女之防,雖然是她名義上的繼子,但到底,也只是個遇到颳風下雨會害怕的八歲孩子,她讓進來主臥,然後合上房門。
「那今晚就跟阿姨一起睡?」
宋傾城不忘徵詢的意見。
抱著有他三分之二身體那麼大的枕頭,了頭,被宋傾城帶到床上的時候,他拉過宋傾城的手,在她手心裡寫了爸爸兩個字。
宋傾城猜到他要問爸爸去了哪裡,於是看著他的眼睛回答:「你爸爸去了殯儀館,就是我們晚上回來的地方,你太爺爺在那裡,很多事需要你爸爸處理。」
「太爺爺是不是跟我媽媽一樣,以後不會回來了?」
慢慢寫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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