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拉之契 第446章 你們這代人

    已經在這短短的時間中見到了太多的毀滅。

    他坐視礦業艦隊的覆滅，對三十三艦隊的馳援不利，整支艦隊都消失了，還有一些冒進的運輸艦隊，他也虛晃一槍，沒有盡責保護……

    奧比斯基地的最高指揮官曼弗雷德·馮·阿本貝格上將望著漆黑的天空悠悠地嘆了口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化為了一團白霧，奧比斯基地沒有嚴格地「地球化」，自轉周期有6.23個地球日，晝夜溫差有時高達80攝氏度，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久了，便遁入了虛無，在冰與火的考驗下，基地人員習慣於躲避在掩體之內，很少在室外行走。

    這位「摩爾人」的兄長本應和所有世勛子弟一樣，身居高位，執掌兵權卻很少擔負沉重的作戰任務，在芒星城享受富貴人生，卻因無常的命運被發配到這裡，他原本夢想和祖父一樣高升至元帥，無奈如今軍銜還不如自己常常望風而逃的弟弟。

    在這片漆黑一團的天空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星團似的飛行器的反光，這是柏拉圖的第六艦隊「姬周」，以及兩支騎士團「白虎」和「朱雀」的主力艦隊——幾千艘大大小小的戰艦夾雜著十幾萬各種無人機如漫天的金屬風暴，席捲在奧比斯星的近地軌道上，遮蔽了星球的蒼穹，形成了層層包圍圈。

    曼弗雷德低頭沉思，這個時候，突然見到有一顆閃閃發亮的石頭吸引了他，他走過去，發現在彈坑一側的岩土上有一大塊貴橄欖石的綠色晶體。

    「上將，我們快走吧，柏拉圖人隨時會襲擊我們。」在看到這位四十五歲的上將像一個孩子般彎腰撿石頭時，他的警衛團長烏曼不淡定地要把他拉回掩體內。

    「啊，還挺好看，比寶石灘上的歐珀還漂亮。」阿本貝格上將不為所動，竟然還沉浸在童年時的記憶里。

    「上將，我們必須回指揮部了！」身穿戰鬥鎧甲的烏曼和一群衛兵非常緊張。

    「發起進攻又如何？他們發起了十次進攻，都被我們打退，瞧瞧，我們擁有『雷霆之盾』，就能堅守奧比斯。」曼弗雷德指著遠遠的一片谷地說道。

    除了常規裝置的各種大炮矩陣、綿延數百公里的導彈發射井和雷射炮塔，奧比斯基地最堅固的防禦工事就是「雷霆之盾」了——直衝天際的無數台護盾列陣發射器，向天空投射出淺藍色的半透明能量場，為整個軍事基地提供堅不可摧的防禦。

    「我們就坐在富礦之上，有取之不盡的能源幫我們支持『雷霆之盾』，我的朋友施瓦茨就沒有如此幸運，梅西耶的地上工事被柏拉圖人徹底摧毀，艦隊被消滅，就算大炮威力再大又如何？不如用最強大的能量防禦系統，任敵人狂轟濫炸，我自巋然不動。」

    「那些礦工們……我們不應該保護他們嗎？……」烏曼欲言又止。

    「我們能保住自己的軍事基地，保住自己的艦隊，就已是走運。」上將灰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冷酷的光芒，「我們和梅西耶實為雙子基地，如今梅西耶反而變成了柏拉圖人的基地，可以通過它，源源不斷地將補給給圍困我們的敵軍，我們現在除了龜縮自保，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嗎？」

    警衛們只能任由總司令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來，他辱罵起那些只管升官發財，取悅民意的政客們，罔顧蓋亞基地群逐漸消失，防線後退的現實，對前線只管下死守命令，不顧將士們的死活。

    「你選擇死在這裡，成為一個統計數字，還是選擇去柏拉圖那操蛋的圖勒軍工廠，打一輩子的螺絲？」曼弗雷德早年和兄弟一樣頗有貴公子風範，如今在奧比斯基地熬白了頭髮，開始變得滿腹牢騷，「施瓦茨上將選擇與基地共存亡，但那五十萬駐軍最後沒幾個能活著返回蓋亞，你們也想這樣嗎？……我年輕之時，戰線還在一萬光年之外，我見過阿利坎特稀散星團，我穿越過『艾延塔拉星門』[1]，掠過小麥哲倫星系的邊緣，作為一個渺小的人，我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可是，你們這代人，快連『唐懷瑟之門』都穿不過了，除了在戰爭部的廣場前抗議，為了每月增加幾百露娜的軍餉，為了全家人的麵包奔忙，你們還能奢求點什麼？還能做什麼樣的夢？」

    面對基地總司令的一通雲山霧罩的抒情式牢騷，年輕的警衛團長顯然面露窘困。

    「我的職責是保衛上將，保護你的生命是奧比斯基地最重要的事。」

    在烏曼的勸說下，曼弗雷德·馮·阿本貝格不舍地往回走，朝黑夜般的天際回望了最後一眼，奧比斯星的小衛星「提圖斯」冉冉上升形成的半弦月，在地平線的山脊上反射著金色的光芒，籠罩了一大片天空，像一艘沉船般搖搖欲墜，一切都是那麼寧靜，靜如死地。

    上將深深嘆了一口氣，在零下四十度的空氣里形成了一團濃重的白霧，悠悠地飄散開，了無痕跡。

    柏拉圖人的進攻幾乎猝然而至，將大戰前的寧靜徹底砸碎，如同砸碎一面虛無之鏡。

    無數高能粒子炮閃耀著刺眼奪目的白光，從龐大的艦體側舷噴涌而出，劃破了無盡時空的黑暗。每一道粒子束拖曳著炙熱的尾焰，仿佛裂開的星河，將空間撕裂出猙獰的傷痕。

    第六艦隊「姬周」用瘋狂的炮擊揭開了第十一次進攻的序幕，白虎戰機和朱雀戰機的編隊蜂擁而來，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銀白色和亮紅色，向龐大的基地表面發射「霜巨人」級的重型導彈，無數旋轉的等離子切割光，如同在黑色的畫布上瞬間用光亮的油彩潑滿了整個畫面，整顆小行星都在柏拉圖人的攻擊下顫抖起來。

    但基地工事區的上方，「雷霆之盾」如一片弧形的透明光幕，它的表面涌動著湛藍的光波漪漣，將這些致命的炮擊瞬間消弭於無形。

    [1]Eryantara，意為「遙遠之門」，蓋亞作為正在衰退的文明，事實上戰線在越來越靠近蓋亞本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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