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墨九的示警,莫問便猜到了,是阿玄過來了。
他將墨七打發走後,便坐在那裡,若無其事地把玩著手裡的茶杯。
「殿下!」阿玄走進來後,恭敬地躬身一禮。
只是,那聲音中透著一聲別樣的情緒在裡面。
莫問假裝沒有聽到,淡淡地問道:「有事?」
阿玄躊躇地說道:「是有一件事情要跟殿下說。」
「何事?」莫問隨口問道,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阿玄:「今天,大人回來·······」
了字還沒有出口,就被莫問厲聲打斷了,「你喚單野為大人?!」
阿玄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莫問為何突然變臉了。
但還是十分誠實地點頭,「嗯,是的。」
「為何?!」莫問冷聲喝問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值得你放低身份,去尊他一聲大人?!」
什麼身份?
坦白說,阿玄也不清楚。他和阿玄兩人的相似,跟殿下似乎也不是那麼好解釋的。
再者,若是讓殿下知道了,其實,最主要的那些兵力根本不在自己手裡。
殿下會不會和大人聯手,將他給踹開了呢?
嘶~~
想到那一幕,阿玄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戰。
他籌謀了這麼長時間,決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的。
他沉下心神,微笑著說道:「殿下,叫他一聲大人,也不一定就一定將他尊為大人的。」
「只不過,他現在手裡有我們需要的東西。所以·······呵呵!」
他呵笑兩聲,後面的話沒有說。但表達了一個「您懂的」的意思。
莫問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所以,你對我的安排也是一樣的,對吧?」
「我現在還有些用途,你便殿下長,殿下短的。若是一旦成事了,那我估計也活到頭了。」
「殿下怎麼這麼說?」阿玄心裡一驚,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
也說不出是嚇到,還是嚇得。
殿下為何這樣說,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莫問饒有興趣地問道:「你為何出了這麼多的汗,莫不是被我說中了?!」
「殿下這是什麼話?」阿玄當然不會承認的,「我怎麼會對殿下有半點異心呢?」
「我所籌謀的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殿下您嗎?」
莫問歪頭看著他,「為了我什麼?」
「我本來在京都,當我的逍遙王爺,當地好好的。」
「你非得將我逼到這裡來。說什麼要光復前朝。」
「結果呢?就是將我騙到這山林里,囚禁起來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趁著莫問喘息的功夫,阿玄慌忙擺手說道。
「殿下,您千萬別誤會,其實·······其實·······」
「其實什麼?」莫問挑眉看著他,「其實,那個單野才是真正的頭領。你不過是一個跑腿打雜的,是麼?」
「怎麼會?!」阿玄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的地位比別人差的。
「若不是有我,他那裡會有今天?!」
莫問好奇地問道:「那你為何要稱他為大人?而且,態度還那樣恭敬。」
「有時候,我都覺得,你對我都沒有像對他那樣恭敬過。」
殿下,您這是吃醋了?
阿玄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可心裡卻是鬆了口氣,「原來殿下是因為這個啊?!」
「其實,殿下您誤會了。您才是我真正的主子,我怎麼會對您不恭敬呢?」
看著阿玄一臉輕鬆的樣子,莫問心裡冷哼:你這口氣松的有些早了。
莫問追問道:「那個單野到底是什麼身份?」
阿玄笑著說道:「這個,殿下倒是不必擔心。他定然是跟我們一心,替我們辦事的人。」
莫問的整張臉頓時一沉,「剛才可是你說的,我是你最恭敬的人。」
「怎麼,對於我,你還有所隱瞞嗎?」
阿玄不明白,莫問為何一直要追問單野的來歷。
他苦笑一聲,「殿下,您誤會了。我不是要隱瞞,實在是,我也不知道啊!」
莫問冷笑一聲,「不知道什麼?」分明就是不想說!
「唉!」阿玄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嘴,也說不清楚了,「殿下,他就是一個替咱們出力的人。」
「待事成之後,若是此人可用,那我們便繼續用著。如若不然,直接······呵呵,反正是有的是辦法處理他的。」
說到最後,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狠戾。
莫問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怎麼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味兒呀!」
「是不是,你和單野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這怎麼又繞回來了?!
阿玄想死的心都有了。
「殿下·········」阿玄無奈地說道,「我剛才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莫問點頭,「是挺清楚的。我聽得也十分清楚。」
阿玄佯裝沒有聽出莫問話里話外的諷刺,笑著說道:「那您怎麼還這樣說啊?!」
「要知道,我這心被您說得七上八下的。」
他本來是過來通知莫問要離開的事情的。
誰知道,竟然遇到了這麼一出。被莫問一連串兒的轟炸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整個人便有些懵圈了。
說話時,也沒有了平時的嚴謹。
莫問輕哼一聲,「我可是聽說了,你之所以找到我,並千方百計地蠱惑於我。」
「便是看中了我的身份。有了我這個前朝皇子在,前朝的那些人自然會心甘情願地聚攏過來的。」
「再者,也有了一個『光復前朝』這個算是名正言順的理由吧!」
居然都猜中了?!
阿玄只覺得額頭上的冷汗成串兒地往下滴。
「這是誰在殿下面前亂嚼舌根子?!」阿玄沉著臉,生氣地質問道。
「這個人根本就是心懷叵測,見不得我和殿下過得好。」
雖然是一副氣憤不已的樣子,可底氣卻不是那麼足。
莫問一臉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看上去沒有多少底氣啊?!」
「難不成,是真的被我戳中了心事?!」
「誰說的?」阿玄像是被踩到尾巴一般,差點跳了起來。
莫問瞭然地點點頭,「看來是說對了。」
「什麼就說對了?!」阿玄一時激動,也不顧莫問的身份,便拔高了聲音。
莫問的整張臉徹底冷了下來,「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呢?」
「是不是你的那點小心思被揭穿了,就準備徹底撕破臉了?」
莫問的話恍若一盆冷水潑下來,讓阿玄徹底冷靜了。
他慌忙向莫問道歉,「殿下,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是我口不擇言了,還請殿下責罰。」
「我怎麼敢責罰你呀?!」莫問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的命都握在你的手裡,怎麼敢對你如何呢?」
「殿下·······」阿玄現在腦子裡一片漿糊,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我真的······這一切······」
「行了!」莫問冷哼一聲,「既然編不出來,那就別編了。」
這怎麼是編呢?!
阿玄梗著脖子說道:「殿下,這·······」
莫問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出去吧!現在看著你便煩!」
「不是········」
阿玄剛要說話,便被莫問沉聲打斷了,「怎麼,我現在的話都不管用了嗎?」
「當然不是!」阿玄連忙搖頭,「我只是······」
「出去!」莫問沉聲喝道,一字一頓地說道,「若是還當我是你的主子的話!」
阿玄心裡一凜。他覺得自己再說下去,兩個人肯定會鬧得很僵。
他沉重地點點頭,「是,殿下。」眼下這情形,看來只能等著他氣消了,再過來說話了。
阿玄一路心事重重地往回走,看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子時,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自己是去跟殿下說去濱州的事情的,怎麼到頭來,成了這個結果?
他不由得躊躇了,這讓他回去後,跟單野大人如何交代啊?!
他扭頭看向身後的路,有心想要回去說一說,可想到剛才莫問的態度,他又不敢。
倒不是覺得自己張不開嘴,就是擔心跟莫問之間關係弄得太僵了,自己沒有辦法收場。
畢竟,以後要仰仗莫問的地方頗多。
可以這樣說,若是沒有了莫問,他的一切計劃、一切謀算都將成為泡影。
可對於單野,他同樣需要他背後的力量。
唉!
阿玄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
只覺得自己心裡十分煩躁,卻有說不出,自己到底在煩躁什麼。
他真的想大喊一聲,以紓解心裡的鬱氣。
可左右看看,在這個環境裡,他還真的不敢大喊大叫的。
但是,什麼都不做,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心裡。他實在是受不了。
阿玄第一次感覺到欲哭無淚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
···················
「主子!」墨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了出來,壓低聲音稟報道,「阿玄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山路上,左右徘徊,遲遲沒有回到住處。」
莫問嗤笑一聲,「這就對了!」
什麼對了?
墨九一時沒有跟得上莫問的思路,但也決計沒有要開口詢問的意思。
憑著這麼多年跟在莫問身邊的經驗,他知道,莫問雖然面上看起來一派閒適,可心裡卻是藏著事兒的。
知道莫問心裡不痛快,墨九也不多打擾。
見他沒有別的吩咐,便躬身一禮後,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莫問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他重重地將茶杯丟在桌子上,冷哼一聲,便垂下眼帘,兀自想著心事。
齊五從外面走了進來,對著莫問躬身一禮,滿眼歉意地說道:「主子!都是奴才的錯,奴才睡······睡過頭了。」
「睡過頭了?」莫問挑眉看著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習武之人,還能睡過頭?」
「這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吧?!」
齊五不由得更尷尬了,「主子說的是。我以前,是沒有睡過頭的時候。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莫問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說道:「其實,也不必如此。即便是有事耽擱了,你直說便是了。」
齊五詫異地瞪大眼睛,「主子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莫問笑了,「大家都這麼熟了,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我知道,阿玄調你來我身邊,是為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的。」
「你不必說沒有,其實,這些事情,我心裡有數的。」
「沒有·····不,有的·····也不是。」齊五胡亂地揮舞著手臂,「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莫問一幅瞭然的樣子,「既然你不知道該怎麼說,那就什麼都不必說。我可以理解的。」
「主子!」齊五急得汗都出來了,「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樣。」
莫問忍不住笑了,「瞧你急得。既然你說不出話來,那我替你說好了。」
「本來,你是阿玄派過來監視我的。可是後來,你的心就偏了。」
「所以說,你現在是真心實意地將我當成了你的主子。沒有說錯吧?」
齊五忙不迭地點頭,「對,對,主子說的是!」
莫問無奈地搖搖頭,「我就那麼隨口一說,你居然還真的點頭。」
「真是太好笑了。你說這麼荒唐的事情,誰信啊?!」
「主子!」齊五的心裡更慌了,合著他說了這么半天,都白說啦?!
莫問擺擺手,十分大度地說道:「行了,不用說了。是與不是,沒有那麼重要的。」
「既然來了,那就如先前那般,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吧。」
齊五:「不是,主子·······」
莫問瞭然地點點頭,「若是有事的話,便去忙吧。」
「不是!」齊五有種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的感覺。他也不知道,該點頭好,還是搖頭好。
莫問話音落下後,便不再理會他,垂下眼帘,把玩著茶杯,兀自想著心事。
齊五抿了抿嘴唇,猶豫了半天,到底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出去了。
雙手抱臂,無精打采地靠在門柱上:怎麼能讓主子相信自己呢?
莫問用眼角的餘光掃著一步一步離開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揚起一抹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