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李延慶熱氣騰騰地跑步回來,卻聽見宿舍的院子裡有人說話,他推開門,只見兩名侍衛在詢問喜鵲什麼?
喜鵲見李延慶回來,連忙道:「叫你們別急,小官人這不回來了!」
兩名侍衛回頭,其中一人正是趙楷的侍衛劉康,李延慶笑道:「劉侍衛這麼急著要見我嗎?」
劉康連忙躬身施禮,「是嘉王殿下要見李少君!」
「嘉王殿下現在就要見我?」
「不是現在,是中午,這是時間和地點!」
劉康將一份帖子遞給李延慶,便帶著同伴告辭而去。
李延慶看了看帖子,他摸了摸肚子,笑著對喜鵲道:「肚子著實有點餓了,可有早飯?」
喜鵲氣得一跺腳,「就是剛才那兩個傢伙耽誤我,害得我沒有來得及去買早飯,小官人稍等,我現在就去!」
喜鵲挎起籃子便快步出去了。
李延慶坐在桌上,又看了一遍帖子,心中暗暗忖道:『趙楷居然要見自己,這和昨晚的壽宴有關係嗎?』
.......
中午時分,李延慶來到御街上著名的朱骷髏茶館,朱骷髏茶館是汴京僅次於礬樓的第二大茶館,消費也十分昂貴,在裡面喝茶,至少十兩銀子起步,略比礬樓便宜一點。
茶館內並不熱鬧,卻十分幽靜,各個房間的隔音效果極好,只隱隱聽見有絲竹之聲。
夥計將李延慶請到三樓,一直來到最裡面,只見一間屋子門口站著兩名大漢,他們見李延慶過來,其中一人上前行禮問道:「可是太學李少君?」
「正是!」
「我家衙內在房間等候,少君請!」
李延慶推門走進房間,只見趙楷穿一身便服,正負手站在窗前凝視著外面大街,他回頭見李延慶進來,便微微笑道:「延慶,好久不見了!」
李延慶連忙躬身施禮,「參見殿下!」
「不用客氣,請坐!」
趙楷很客氣地請李延慶坐下,臉上始終笑容不減,這有點出乎李延慶的意料,他還以為趙楷是為自己昨天參加壽宴來尋師問罪。
李延慶坐下笑道:「殿下去江南一趟,變得又瘦又黑,現在卻又長胖了。」
「整天在王府內養尊處優,能不胖嗎?」
這時,兩名茶妓進來,給他們上了茶和點心,兩名茶妓又跪下要給他們分茶獻藝,趙楷卻擺了擺手,「暫時不需要你們分茶,下去吧!」
趙楷又吩咐隨從,「每人賞她們十兩銀子!」
兩名茶妓千恩萬謝走了,房門關上,房間裡只剩下趙楷和李延慶二人,這時,趙楷臉上笑容消失,嘆了口氣道:「昨晚礬樓很熱鬧啊!」
「是很熱鬧,滿城皆知!」
「聽說你也去了?」趙楷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延慶。
李延慶笑了笑說:「昨天曹晟也去了。」
李延慶言外之意就是說,連你趙楷的摯友曹晟也去了,為什麼我就去不得?
趙楷連忙笑著擺手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你不能去,鄭胖子當然會請你,只是昨晚你比較出彩,連我都聽說了,梁太師居然給你敬酒,這可是很少發生之事啊!」
「黃鼠狼給雞拜年,未必是好事!」
趙楷呆了一下,頓時哈哈笑了起來,「這個比喻很準確,不過延慶請放心,梁師成若真想殺你,他早就動手了,絕不會跑來給你敬酒,他給你敬酒,一定另有原因。」
「那會是什麼原因?」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或許他只是想看看你長什麼樣子,梁師成這人很複雜,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思,連父皇都說他心思太重。」
李延慶卻在想,會不會是童貫的緣故,昨天梁師成也提到了。
這時,趙楷微微嘆了口氣,「昨晚皇兄也很出彩啊!」
李延慶淡淡一笑,「昨天真正出彩的是鄭家,我倒不認為太子殿下出彩。」
「哦?此話怎麼說!」趙楷頓時有了興趣。
「我給殿下說一件事吧!在湯陰縣有一個大戶,他年事已高,比較偏愛小兒子,便想把宅子留給小兒子,但長子卻沒有任何怨言,每天任勞任怨地服侍父親,最後大戶臨終時改變了想法,他覺得長子寬厚仁德,能繼承家業,也會關愛幼弟,他最終把宅田都給了長子,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嗎?」
趙楷默默點頭,「你是在說我和皇兄。」
「我怎麼能說太子呢?我只是說,這個長子以不爭為爭,最終成功繼承了家產,這才是高明的做法,相反,如果他整天就和兄弟惡鬥,必然會令他父親失望,最後繼承家產的未必就是他了。」
趙楷頓時明白李延慶的意思了,皇兄表現得太急切,反而會讓父皇反感,他本來一夜鬱鬱不樂,也沒有人來開導他,他便又想到了李延慶,沒想到李延慶的幾句話就讓他如撥雲見日,心中的鬱悶一掃而空,頓時又開朗起來。
「我明白了,難怪父皇昨天很不高興,看來父皇也心知肚明啊!」
「殿下,蘇州那批財富有動靜嗎?」李延慶又問道,已經過去幾個月了,蘇州那五十艘沉船一直沒有消息。
「上次父皇說那批財富暫時不動,以後就作為剿滅方臘的軍費,王子武攔截朱勔有功,被提升為禁軍都虞侯,坐鎮蘇秀兩州,專門看管那批財富,不過聽說父皇又有點什麼想法了,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說到這,趙楷從懷中取出一張疊好的黃紙,遞給李延慶笑道:「這是染紅王家胭脂鋪的地契,我答應過你的,現在屬於你了,一文錢不用你出,是你應得的獎賞。」
李延慶大喜,接過地契躬身施禮,「多謝殿下恩賜!」
趙楷笑著點點頭,「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以後我們多聊聊!」
李延慶看在地契的份上,便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趙楷,他沉吟一下道:「我聽說相國蔡卞不幸病世,殿下沒有發現這裡面暗藏的機會?」
「什麼機會?」
「我想天子不會讓蔡相國獨攬相權,一定會再立新相,殿下就沒有看得順眼的大臣嗎?」
趙楷明白李延慶的意思,他躊躇片刻道:「恐怕這種事情父皇不會讓我插手。」
「殿下只要有心,相信天子會明白的。」
「可是....你剛才還在說不爭是爭。」
李延慶心中很無奈,這個趙楷怎麼就不明白呢?
「不爭是爭指的是太子殿下,殿下若沒有上進之心,天子恐怕就會考慮別人了。」
趙楷重重一拍腦門,表示自己明悟了,他見時間已經不早,便笑道:「以後有時間我去太學踢蹴鞠吧!今天就麻煩延慶了。」
趙楷喝了口茶便匆匆走了,李延慶卻坐在房間裡思考梁師成之事,梁師成到底是什麼意思,居然屈尊給自己這個小人物敬酒,難道他就只是想看看自己這麼簡單?
..........
李延慶離開朱骷髏茶館,信步來到了不遠處的染紅王家胭脂鋪,胭脂鋪大門緊閉,門上貼著官府的封條,牌匾也被摘掉了,門口有八名軍士站崗。
李延慶遠遠打量胭脂鋪,只見胭脂鋪主樓有上下兩層,鋪面足有兩丈寬,主樓占地約半畝,後面是七八間屋子,似乎還有小院,整個鋪子占地約有一畝,四周用圍牆包圍。
整座鋪子都是新建不久,尤其主樓更是裝飾得金碧輝煌,巨大的門樓足有兩丈五尺高,三朵巨大的牡丹花木雕就令人嘆為觀止。
李延慶裝修過新橋的鋪面,他知道一點行情,眼前主樓的裝飾沒有五六千貫錢根本做不下來,加上造房子的本錢,前前後後至少要一萬五千貫以上了。
如果再算上寸土寸金的御街地皮,這座店鋪至少價值十萬貫以上,十萬貫啊!就這麼白白送給了自己,看來,鄭家舉行了聲勢浩大的壽宴,自己竟然也成了得益人。
李延慶摸著口袋裡的地契,不禁心花怒放,他招手攔住了一輛牛車,跳上牛車便吩咐車夫道:「去新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