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穿了不過是要保證自己在社會上的話語權而已。
這種現象一直存在,包括楚清所在的世界也是如此,只是表現相對隱蔽。
但是在實際工作中,被這種觀念影響,會很耽誤事。
戚知州接到楚清的信後很不以為然。
儘管那信已經是經過黃忠給「加工」過的,措辭很是柔和,但依然讓他感到「牝雞司晨」。
尤其楚清是什麼官員?管哪一攤的?憑什麼干涉自己作為一個直隸州領導人的工作範圍?
所以他並沒有對楚清信中的內容採取任何做法,反而是在後來皇帝的旨意下達後才有動作。
這就比興湯縣和槐安縣慢了不止一大步。
這兩個縣接到信後就由知縣親自下田,帶領農戶們翻土刈草,雖說這時候已經播種完了,但是依然小心地能翻多少就算多少。
而這裡還有一點,當初楚清家的小子們冬季翻土的行為,帶動了五棵樹村及周圍幾個村子,他們也這樣做。
知縣徐光澤知道後,就把這個方法進行全縣推廣,並且不吝嗇地告訴了槐安縣的尤知縣。
冬季翻土,對於北方來說是很大的勞動量,凍土,一天也翻不了多少地。
但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他們在春夏季受到的蟲害最輕。
而養殖雞鴨期間,兩位知縣親自下田監督指導,帶動全縣農戶再一次翻土,又排除掉不少蟲卵。
再加上有賒來的雞鴨,雖說有些費糧食,但是這個月份山上已經有很多適合家禽吃的野菜,也不是很難。
到蝗蝻孵化出來時,多數雞鴨已經一個半月大,足夠去吃跳不高、飛不起的蝗蝻,又消滅了不少蟲害。
這種兩極分化的現象,戚知州自然不會上報,但是密偵司理事處會呀,再結合新倫州的災害情況,對比其他地方,差距就很明顯。
於是楚清受到「集火」就是源於此:把別人比沒了。
就你行,別人都不行?犯眾怒了。
就如同速滑比賽,人家合夥別住你一個人的滑道,再使些拉拽、絆腿的動作,就可以把最有希望奪冠的人拉踩下去。
其實要說戚知州真正錯過的,是楚清能夠提供「賒欠」這個服務。
雞苗、鴨苗都是按照銅板計算的,看似沒花多少錢,但是義斌府、新倫州、吉州兩個縣統計下來,那也是流水般的花銷,可是戚知州沒當回事。
而對於其他地方,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當然,朝堂上也有官員彈劾楚清邀買人心,以錢財籠絡地方官員,不然為何只支援幾個地方,而不是大範圍支援?
「大範圍?那是朕的錢!」皇帝在朝會上差點兒就罵人了。
因為被劉聚重新拉回現實,皇帝自然把今日朝會上的氣憤也連帶想了起來。
「當初朕要你們去調查、去……」皇帝張嘴欲噴,看到劉聚一臉「別提當初,還是說現在咋辦吧」的神情,就鬱悶地轉了話頭。
皇帝:「這用教嗎?楚清那是自願、自費提供賒欠,他們不想花錢也行,就不能聯繫當地富戶搞這個?」
劉聚:「皇上,百姓最不喜賒欠,因為他們沒有信心還得上,而富戶們更不會把錢賒給沒有希望還錢的人。」
有錢還不如放高利貸呢。
皇帝怒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要你們關注災情的時候,你們不積極,出了災情問朕該怎麼辦?
好,問就問,朕把政令下達下去了,你們執行得如何?
一個個消極怠惰,眼看著蝗蟲都要飛起來了,再來問朕該怎麼辦?
朕要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皇帝的怒火不是沒有緣故,當初楚清的工作筆記呈到御案上時,皇帝就已經召集劉尚書討論了,可惜,當初這個他信任的老臣也沒有重視。
待到劉聚自己發現問題的嚴重性後,依然沒有帶動起整個朝廷的重視。
「唉,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劉聚嘆道。
他這話是一語雙關,一是說在事情源頭的時候沒有制止,事情發展大了再想收拾殘局就會耗費很大的財力物力。
二是說尸位素餐的官員太多,因為不當家,不必想著柴米貴不貴,反正不是他們掏錢。
剛才劉聚反映的只是一些官員對於抗災不力而找的藉口,皇帝也心知肚明,所以皇帝真正想噴的不是劉聚,只不過現在站在眼前正好是他而已。
李公公站在邊上偷眼看著劉聚滿臉細密的「龍涎」,很想問問劉大人是不是香的。
皇帝也看到自己吐沫星子噴了劉聚一臉,有些不好意思,扔塊帕子給他:「天又不熱,怎麼出這麼多汗?體格也太虛了,沒事兒多活動活動吧!」
雖然明知是皇帝給自己找藉口,但劉聚還是滿心激動地雙手接過,口中稱謝不已。
對於他這等老臣來說,皇帝賞賜什麼值錢東西,都不如這些隨手扔過來的小物件來得珍重。
因為這代表的是皇帝的關心,不是親近的人都沒這待遇。
「你回去吧。出去把吏部尚書那老東西給朕找來!甭想朕給他們擦屁股!讓吏部考核去,不行就把這些官員全撤了!」皇帝發話。
沒等吏部尚書來到,胡恆秋先來了,進門時正好碰到劉聚離開。
看著劉聚仔細小心地折好帕子往懷裡揣,都沒瞧見自己,胡恆秋嘟噥著:「眼睛花了,鼻子也堵了?」
說著就走進御書房。
見皇帝,胡恆秋比誰都從容,皇子們都不如他。
胡恆秋又是端著盤子來的,在門口時皇帝就聞到隱約的香味,可惜劉聚沒看見也沒聞到。
「又是蝗蟲?」皇帝問。
前幾日這小子就端了一盤蝗蟲來,還是用麵粉和雞蛋調了糊糊裹著蝗蟲炸的,皇帝沒看出是什麼,就吃了一口,等知道是蝗蟲時,都咽進兩隻蟲子入肚了。
這是唯一一個可以帶著食物入內的外臣,連李公公都不當他面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