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家的,大街上摔了一跤,衣裙都扭曲了,讓她感到狼狽不堪,而且母親也被她連累得跟著摔倒。
她低著頭紅著臉快速地整理好衣衫就趕緊去攙扶李氏:「娘,你怎麼樣,能走路嗎?」
李氏此時只關心女兒的傷勢,完全顧不上自己的狀態,她用身體儘量擋住周圍人投向女兒的視線。
好在只是摔了一下,沒出大問題,丫鬟這時候也找回了智商,一個丫鬟往那名農婦手裡塞了兩粒碎銀子:「去找醫館看看吧」。
趁著那婦人驚喜的咬碎銀驗成色的時候,匆匆扶了母女二人離開,免得那婦人萬一起壞心思再糾纏不清。
主僕幾人匆匆離去,看熱鬧的人群才又想起來品香閣門前的戲台子,又開始往前涌去。
這次護衛們也不管會不會傷到周圍人了,只裝著著急看戲的樣子,推推搡搡地往前走,把人都擠到邊上去,不讓有人靠近小寶。
與這邊的擁擠不同,前方不到三丈遠的地方卻是清爽的很。
「府城四雅」人手一把摺扇,漫步於街道,身前三尺無人,身後三尺有各自小廝斷後,只把路人都阻隔在後方去擠著。
同樣是有錢人,待遇差別就是大。
人家各個衣著素雅,質地卻細膩,一看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與小寶的鮮艷奢華形成極大的反差。
再散漫地搖晃兩下摺扇,相互含笑輕語,端的是風流倜儻的做派,令人覺得真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府城四雅」范兒起得極為瀟灑俊逸,再加上府城內無人不知的財勢背景,竟無人感靠近他們。
誰敢呀?要是離得近了,碰到人家了、弄髒人家衣裳,賠得起嘛!
都不用人家小廝驅趕,人們自覺就拉開距離,就算不認識他們的城外人,看到前方有路卻無人走,也自然不敢上前了。
「你看看人家!」楚元對小寶說:「看看人家貴公子的扮相,再瞧瞧你,俗不可耐!」
小寶卻不以為然:「切!我告訴你吧,這人哪,越是缺什麼就越掩飾什麼,窮得叮噹響的,出門一定要穿最好的衣服,生怕別人看出他窮,比如我……」
「噗嗤、噗嗤!」身邊笑噴好幾個孩子。
小寶權當沒看見,繼續說:「越是有錢的,就越拼命掩蓋銅臭味,去表現視錢財如糞土,一定要打扮的儒雅斯文……」
「比如前邊那幾個。」甘來接話。
小寶點頭,一臉「嗯,不錯,孺子可教」的表情。
「還有嗎?還有嗎?」身邊的孩子們追問。
小寶搖著手裡的青碧扇,感受扇起來的雜著汗味的熱風。
這才是大宣自皇帝到平民,老少咸宜、男女通用、不強調身份的「低調奢華有內涵」的扇子。
小寶說道:「樓子裡的姑娘們穿得寬袍大袖,生怕露出一點身段,讓人覺得不像大家閨秀;
大家閨秀們則整日研究腰帶要怎麼扎才更緊,突出身段之窈窕;
沒念過書的不敢言語,怕說出的話粗鄙,引人笑話,對人謙遜有禮;
讀書人卻很喜歡滔滔不絕,句句話都之乎者也,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肚子裡那點墨水;
有學問的多聽少說,他們覺得天下之大,自己知道得太少;
沒學問的少聽多說,好為人師,似乎天上地下他無所不知;
官越大的,出門越會提醒車夫避讓行人,生怕有了衝撞失禮不說,還遭人詬病,影響官聲;
官低職微的,倒拼命展現特權,唯恐突出不了別人對自己的敬重;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缺什麼就表現什麼,那才叫怪呢。」
這番話說下來,周圍的人群都不擁擠了,相互打量著穿著,各自對號入座去。
雷小炮在一處背街的胡同里守株待兔。
這個胡同離鬧市街不遠,裡面停放了好多輛馬車,是各家圖方便的首選「停車場」。
雷小炮果真在這裡找到了李氏出門乘坐的那輛,就湊過去跟車夫聊起天來,一副「老爺有話交待,我不知去哪兒找大娘子」的模樣。
待到李氏母女趕過來,雷小炮腿都快站酸了。
把孟涌吩咐的說了一遍,還儘量自己發揮一下:「老爺說,本想昨日能拿回來的,不想聚寶閣趕工太慢,今天才能取,可老爺今天忙,只能讓您自己跑一趟了;
老爺還說他選的樣式不知你喜不喜歡,要是喜歡,今天就戴上,算是過節禮,要是不合心意,讓您只管吩咐他們改,別怕多花錢,總要開心才是。」
這麼熨帖的話不像是孟涌能說出來的,但此時李氏一心都在關照女兒情緒上,倒覺得這話入耳得很。
想想不如就去一趟,甭管自己喜不喜歡,都給改成適合女兒戴的樣式。
畢竟是紅寶石,就算不戴,也能給女兒充做私房,讓女兒心裡踏實些,也是不錯的。
女孩子家家的,能舒心的日子也就在娘家這十幾年,嫁出去了,就得相夫教子、看人臉色過大半輩子。
更何況,就這十幾年,還是活在隨時會被家族「置換」出去的擔憂中。
孟樾樾不想去,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與外界隔絕。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小小的年紀,她都覺得活夠了。
但是李氏溫言勸著,孟樾樾不忍母親為她擔心,今天是觀蓮節,該熱鬧的,怎能自己不舒心,就不讓母親舒心呢?
便應了下來。
娘兩個坐上馬車,避開主街道,繞了遠去城西的聚寶閣。
一路上李氏儘量說些跟紅寶石有關的話,讓女兒無暇去想不開心的事,把注意力轉移到即將看到的頭面上來。
等到她們看到孟涌訂製的那套頭面時,甭提李氏的心理落差有多大了。
按說以她三十歲的年齡,家世相當的婦人,若是戴紅寶石的飾品,哪怕只鑲嵌一顆紅寶石,怎麼也得指甲蓋大才說得過去。
可眼下她看到的是什麼呀?
嵌紅寶石金頭面,共六件,每件只鑲嵌一粒半顆米粒大小的紅寶石,全加在一起也沒個小指甲大。
倒是設計的比較有意境,六件飾品是六隻造型不同的雀鳥,紅寶石只做它們的眼睛,其餘的地方用細碎的碧玉做了裝點。
紅寶石是貴重,可也不能這麼敷衍啊!都不及路上看到的那隻立在荷花骨朵上紅蜻蜓!
雖說工藝不錯,六件釵、墜、耳釘看上去精巧別致,這種以單薄精巧取勝的飾品卻只適合年輕姑娘,可她畢竟孩子都這麼大了,要戴也得是有塊頭、有分量的才行。
按壓下心中的失望,李氏笑著對孟樾樾說:「你爹還是念著你的,瞧給你定的頭面,多別致!小姑娘家家戴上,準保讓你的小姐妹們羨慕!」
先頭雷小炮來傳話時,照搬了孟涌的原話,只說是讓來取頭面,沒具體說是給誰的,所以李氏這般說給女兒聽,孟樾樾覺得心中溫暖了不少——爹不是不疼她。
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