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突然如願以償,一時間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但見妻子穿著新婚喜服,手上兜著包袱走出來,亭亭玉立,宛如他夢裡見過的場景。
這就成了?
太簡單了吧!
早知如此的話我答應去什麼瓊州?直接來接娘子回家就是,白白便宜沈扒皮……無來由欠他一個大人情,需要用去瓊州府公幹來還債,這回可真是虧大發了。
夏小姐含羞帶臊低著頭走到唐寅面前,嬌滴滴喚一聲:「相公。」
這一聲是唐寅盼望已久的,乍聽到心都酥了,他還沒回過神來,沈溪提醒了一句:「唐兄,如今將令夫人接回去,不滿意嗎?」
唐寅心想,我當然滿意,可這是建立在欠你人情的基礎上,我才剛從呂宋島回來,連那島上的見聞都還沒跟你講,就這麼眼巴巴去瓊州,是否太過難為人?他想了想,用試探的口吻對夏寬道:「廷蘇兄,老夫人的病尚未痊癒,似乎應該留賤內在府上多照顧才是。」
一句話就暴露唐寅的本性,喜歡耍小聰明,自以為此番娘子隨他歸家水到渠成,換作他自己也行,不想兌現之前的承諾去瓊州府。
誰知夏寬眼前一亮,面色帶著幾分感激:「難得唐賢弟如此體諒小妹和家母,那為兄就留她在……」
唐寅一聽不由怔在當場!
這劇本不對啊,我只是客氣一句,回頭跟「沈扒皮」談條件的時候理直氣壯些,並不是真的要留嬌妻在娘家,你這個大舅哥怎麼如此不近人情?感情你準備把你妹妹養成老姑婆嗎?
沈溪沒好氣地瞪了唐寅一眼,然後笑著向夏寬道:「青衫先生,唐兄即將遠行瓊州府,此行山長水遠,若能令他夫妻同往,本官心中也會放心些。唐兄,你認為呢?」
大人不計小人過,沈溪將手搭在唐寅的肩膀上,目光中湧現一抹揶揄之色……你有本事就硬氣到底,說你瓊州不去了,看看夏寬是否把媳婦給你!
唐寅這會兒狐疑不定,到底沈溪用了什麼辦法讓夏寬回心轉意?不過卻怎麼都琢磨不明白,只知道夏寬歸還他媳婦是看在沈溪的面子上,那現在多說無益,要麼答應條件領媳婦回家,等過幾天便啟程去瓊州府,要麼把媳婦留在娘家自己繼續在廣州府當孤家寡人。
二選一,有得有失,這輩子大登科無望,小登科就在眼前,由不得唐寅拒絕。
這會兒夏寬不遺餘力勸說:「唐賢弟,你遠行瓊州甚是辛苦,就讓舍妹伴在你身邊,為你排憂解難。」
唐寅只能無奈行禮:「在下一定不辜負沈中丞託付。」
沈溪滿意點頭,笑道:「本官一向相信唐兄的辦事能力,把新建鹽田的事情交給你,本官放心。」
事情說成,唐寅鬱悶無比,又被沈溪坑了一次,一時間沒了脾氣。
沈溪此番帶來一些雞鴨魚肉,夏寬讓妻子和妹妹去準備,夏小姐將包袱帶出去放在馬車上,回來幫忙收拾。
並非午飯也非晚飯,如今尚未到酉時,不算飯點,但夏寬有窖藏多年的好酒,連沈溪都忍不住多喝幾杯,唐寅更是喝得酩酊大醉。
日落黃昏,夏小姐扶著自家相公走出院門,從此以後她就成為唐家婦。
夏寬對沈溪有諸多感激,臨別時拱手相謝:「此番多謝沈大人喚醒伯虎賢弟的雄心壯志,日後妹婿和舍妹要沈大人多多提點和照顧。」
沈溪笑了笑,你妹夫就是個不開竅的意氣書生,我是答應以後替他爭取,讓他可以在朝為官或者是重新參加會試,但也要看他爭不爭氣。至於你妹妹,她是唐家婦,哪裡輪得到我來照顧?
不過面子上,沈溪還是要給夏寬的,當即點頭允了,然後與朱起等人一起出來,雖然他多喝兩杯,卻沒有像唐寅那般乘車,而是騎馬,一行人返回廣州府。
當天沈溪沒有回府,而是去了惠娘處,在惠娘那邊過夜。
惠娘有身孕在身,他這個做丈夫的不能總是推搪有事不去作陪。到了外宅,除了可以享受惠娘的溫存,還有李衿的善解人意。趁著微醺的醉意,左擁右抱,待在樂不思蜀的閨房,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天空飄起細小的雪花,沈溪才回到官驛。
這會兒唐寅已經完成洞房花燭大業,臉上帶著幾分春風得意馬蹄疾的風采,過來給沈溪「道謝」。
沈溪道:「伯虎兄毋須相謝,瓊州之行本官已經替你安排好了,正月十六出發,一去要三五個月,盛夏前功成圓滿便可歸來。」
唐寅臉上的笑容馬上淡去,行禮道:「沈中丞,在下新婚燕爾,不能多寬限幾日?」
沈溪斷然拒絕:「伯虎兄應該明白,人在官場,最重要的是公事公辦,既然伯虎兄之前已答應下來,當照章辦事。」
「此去瓊州府,一共將開闢三處鹽場,變煮鹽為鹽田曬鹽,具體施工措施,本官已經為你詳細列明,至於耗費銀錢,本官會一併調撥給你,到五月底,鹽田須竣工投產,到八月放夏鹽之時,伯虎兄負責的三處鹽場,要承載東南三省半數百姓的用鹽。」
唐寅一聽就打起了退堂鼓,就算你說的那個鹽田再牛,那也不可能三處鹽場就負責三省的半數用鹽,你還真當曬鹽不需要時間?
唐寅正要提出抗議,沈溪已將詳細的圖紙交給唐寅,並作出一些解釋,主要涉及民夫調用、鹽田的修築、曬鹽的具體流程等等,其中重點是鹽田儲水湖、揚水站和初中高級蒸發池、結晶區的構造。
唐寅耐著性子聽完,一擺手:「沈中丞要找人推行曬鹽之法,是否請示過朝廷?」
沈溪笑道:「聽伯虎兄的意思,這是要推搪?」
「在下言而有信,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去,但在下不過一介儒生,對於修建鹽田和曬鹽之事根本就是一竅不通,沈中丞為何不去找那些真正的行家裡手?」唐寅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我不懂,你卻非要找我,你堂堂三省督撫,平日裡淨干一些強人所難的事情?
沈溪蹙眉問道:「敢問伯虎兄,這鹽田曬鹽之法在大明初次推行,本官去何處找行家裡手?」
唐寅聽了心裡不舒服,居然是初次推行,你別說這圖紙是你設計的,就算是你設計的,你找鹽課提舉司的人,或者從粵省沿海鹽場去調人,我連個官都不是,平日裡怎麼去調遣瓊州府當地官員和民夫?
「本官知道伯虎兄心中有顧慮,若伯虎兄有何不解之處,只管參照本官圖紙施行便可,瓊州地方會有衙門中人負責丈量土地,曬鹽製鹽則調用瓊州地方灶戶,也可以花錢聘請工人,伯虎兄若完成差事歸來,本官保證以後再不會給伯虎兄安排如此艱辛的差事。」
沈溪說完,一擺手,「來人,將贈與唐解元的新婚賀禮抬上來!」
馬九帶著幾個車馬幫弟兄,抬了兩口大箱子進入堂中,打開一看,裡面不但有布匹和米糧,還有銅錢和銀錢,折合五六十貫。
唐寅一看就瞪大了眼睛,按照他第二次簽訂的為期三年幕僚一個月十兩俸祿的契約,這些東西可以償付他半年俸祿。
沈溪嘆道:「若非本官身邊可託付重任之人太少,斷然不會讓伯虎兄走這一遭,待伯虎兄歸來時,再奉上紋銀百兩作為酬謝,伯虎兄以為如何?」
唐寅驚訝打量沈溪,堂堂督撫居然用金錢收買他?這一去,輕輕鬆鬆就能拿到一百五十兩銀子,而沈溪半年俸祿也沒這麼多,他從哪兒弄銀子發薪資?
不過這筆銀錢的數量,讓唐寅無法拒絕。
換作以前,唐寅孑然一身,自己吃飽全家不愁,如今他已娶了夫人,將來生兒育女,作為一家之主就得有責任心,不能隨便撂挑子,沈溪特別准允他帶新婚妻子上路,去了瓊州府他只是負責調遣,指揮別人幹活,到盛夏酷暑來臨前已經完成差事歸來,這一趟雖然是辛苦,卻也值得。
唐寅拱手:「在下照章行事就是。」
「好。」
沈溪笑著點頭,「伯虎兄,本官讓人為你準備了幾壇好酒,這幾天你先休息,盡享閨房之樂。待上元節一過,本官親自送你南下,東南三省百姓的福祉,全繫於你一人之身。」
唐寅突然感覺一股悲壯,如同要上刑場之前的踐行酒。他心裡琢磨,會不會是瓊州府有什麼大災大劫,沈扒皮非要逼著我去送死?
等幾壇好酒被人抬進來,沈溪才湊近唐寅:「伯虎兄切勿見怪,其實想來,本官開春之後便要領兵北上蕩平海盜和倭寇,十分兇險,若伯虎兄不去瓊州府,難免要陪本官在海上吃苦。往瓊州府如此好的差事,讓本官頗為羨慕。」
唐寅一想,也對。
不去瓊州府,就要跟沈溪去打仗。
官兵打仗為的是建功立業,沈溪領兵為的是獲得皇帝的賞識,而唐寅作為幕僚去打仗為的什麼?他已經上了朝廷的黑名單,有功勞不能受賞,但若有差池可能小命都得丟了,還是去瓊州府公幹比較安逸,既有嬌妻美酒相伴,還能享受一下吆五喝六的感覺,他可是沈督撫的師爺,瓊州知府也得給他三分薄面。
只是想到這差事是沈扒皮交託的,對方還一個勁兒地說羨慕,他心裡就不是個滋味。
唐寅道:「若沈中丞實在羨慕,交換一番,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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