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要刊印金瓶梅,也不能操之過急,以蘇通和鄭謙二人的尿性,沈溪覺得找他們來幫忙出版這種「誨淫誨盜」的書實在不妥。
至於蘇通和鄭謙再請他往教坊司去,沈溪寧肯回去被多關幾個時辰小黑屋也不願同往,他發覺跟這二人實在沒什麼共同語言,長久交往,可能會把讓自己也搭進去。
六月十二,本屆院試的主考官劉丙抵達汀州府城,隨即考期公布,考試定在八天之後的六月二十。
考試分成兩場,第一場考試結束後有三天休息時間,到六月二十四,再舉行院試第二場,正式決定考生通過與否。
按照以往定例,院試的第一場,大約會取錄取秀才名額的一倍人數左右,也就是百人上下。
六七百院試考生能過第一場都不易,更別說因為其中有許多縣試的案首屬於保送生之列,就算過了第一場,第二場的錄取幾率仍舊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就連那些經常在府、縣兩級儒學署例考和月考中名列前茅之人,也知道院試錄取標準與以往考試截然不同,沒任何人敢掉以輕心。
劉丙是進士出身,又在翰林院短暫供職。
翰林院是什麼地方?那是出宰輔的所在,從那兒出來的人學問自然毋庸置疑,但問題來了,如何才能作出一篇合格的文章,令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的主考官賞識你的才學,然後把你取為秀才?
說是六月下旬考試,許多考生也是以此時間來備考,考試最後卻定在了六月二十,論時間卻是六月中旬最後一天,這讓一些考生心生不滿,說下旬就應該下旬,你提前一天算什麼個意思?
也許湊巧我最後一天臨時抱佛腳背了一篇程文,撞上考題呢?
抱著這種心態的童生不在少數,甚至提前幾日看考場的時候,還有人當著眾考生的面瞎嚷嚷,令恰被前來視察考場的劉丙聽在耳里。
沈溪從之前去拜訪劉丙被拒,而後又得知劉丙的一些傳聞,便明白此人眼睛裡揉不得沙子,這麼一個對自己和別人都很嚴格的人,一旦發起脾氣來肯定不好應對。
果不其然,就在沈溪想這些考生是否太過囂張的時候,劉丙當即命幾名官差,把剛才鬧事的童生給架出去,一人給他幾棍子。
被打的考生一邊慘叫,一邊嘶喊:「刑不上士大夫」
可惜這考生還沒功名,稱不上「士大夫」,打了也白打。劉丙喝斥道:「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冶性!」
說完劉丙未多作停留,帶著隨從氣呼呼離開考場。
眾考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許多人神色間帶著不解,不知這主考官發的哪門神經,說的東西怎麼那麼晦澀難懂?
沈溪在一旁咋舌,劉丙喝斥考生的這段話,出自諸葛亮的誡子書,意思是,學習必須靜心專一,才幹來自於學習,不學習就無法增廣才能,而沒有志向就無法成就學問。放縱懶散無法振奮精神,急躁就不能陶冶性情。
這話發人深省,只是這年頭的考生,都是死記硬背四書五經和相關程文應付科舉的,對其他那些所謂的「雜書」涉獵不多。想要了解科舉之外的內容,除了得有人願意把書借給你,你還要能靜得下心去背誦,揣摩其中的含義,這對於急功近利只求科舉進仕的考生來說,無疑有些太過難為他們了。
劉丙這麼嘰里咕嚕一大通,能聽懂的畢竟只是少數,卻給一些考生留下一種「老學究」的印象,說話文縐縐的,還在後生晚輩面前賣弄學問,實非良師之選。
不過,考生長久以來已經形成應付主考官的習慣,你是老學究?那好,就咱就不拼議論的質量,改拼誰引經據典更加偏門,你偏門,那你就能中秀才。我引用得比你還偏,那我就是案首!
回去的路上,沈溪很不巧又跟蘇通碰上,蘇通這次卻是獨身一人,見禮之後蘇通感慨:「這位劉提學可真是治學嚴謹啊,沈老弟,你可有聽清楚他說什麼?」
沈溪心想,這肯定不是疑問句,你沒聽懂怎麼能確定劉丙治學嚴謹?
沈溪當即搖了搖頭。
蘇通笑了笑,他可不知沈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先稍微解釋一番,繼而嘆道:「沈老弟應多涉獵一些書籍,博聞強識,免得被這次的考題難住,光從剛才劉提學的一番話,就知道這次的考題大不易。」
沈溪頭些天已經從惠娘那裡得到了劉丙這兩年包括頭幾個月在福建各地院試所出考題,找到了一些規律。
劉丙出的題目難倒算不上難,但卻明顯比縣試和府試更加正規,分為大題和小題,大題是五經文一篇,小題四書文兩篇,這樣考生院試時一共要做三篇文章。劉丙在之前的考試中,每場考試出的題目都很多,往往僅四書文就出了七八道小題,讓考生自己去「抽題」,抽到哪篇是哪篇,這樣也是為了杜絕考生之間互相參考作弊的情況,至於大題五經文,本身因為考生所選本經不同而一分為五,現在他每部經又分別出了幾道題,這樣一來題目就更多了,通常是考完後考生聚在一塊兒,想回顧一下考題內容,看看能否過關,結果卻發覺所做題目根本不一樣,沒什麼可討論的。
這次蘇通沒有邀請沈溪一起去花天酒地,畢竟看完考場就剩下兩天備考時間了,連他自己也要回去好好複習。
沈溪回到藥鋪,此時馮話齊正在跟惠娘和周氏講述院試的具體流程。
因為沈溪面臨大考,惠娘連商會那邊的事情都暫且先放下了,這幾天留在藥鋪幫周氏的忙,順帶督促沈溪學習。謝韻兒不在的這些日子,都是周氏忙裡忙外,連沈溪考院試都照顧不周。
「先生好。」
沈溪見到馮話齊,老老實實行禮問候。這是基本的師生禮節,一點兒都不能怠慢。
馮話齊把手上拿著的幾張紙遞過來:「這兒有幾篇考題,你拿去練習。」
這半年來,沈溪光是做過的考題就有幾百道,考的內容五花八門,這並非是為了押題,而是馮話齊訓練他關於審題、破題和行文的能力,沈溪拿過考題一看,不由苦笑:「先生,這兩篇題目不是之前做過?」
「是嗎?那你重新審讀,再作兩篇不同的出來。」馮話齊老臉有些掛不住。
他手底下的學生不少,白天要教書,要作為教諭管理學塾,回頭私下裡還要輔導考生,考生中有考縣試、府試的,也有考院試的,他出過的題目多到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還要研究四書中哪些題目更容易考,稍微出幾道似是而非的截搭題,結果連他這個出題人都糊塗了。
沈溪拿著題目上樓。
此時藥鋪二樓只留下一間房作為臥房,就是惠娘的那間,這也是惠娘平日核算賬目的所在。
至於陸曦兒的房間,已經被徹底改造成沈溪的書房,這樣沈溪在家裡和藥鋪就有兩間書房,這足以顯示兩家人對於他讀書的重視。
沈溪做別的事情可以慢條斯理,做題卻是極快的,以前做這種模擬題,他還習慣先列草稿,整理校對後才謄抄成文。到現在,看到一篇題目,隨便想想就可以落筆,連草稿都懶得打。反正模擬題不用涉及到太高深的知識,只需破題恰當,再注意格式正確即可。
如此下來,兩篇文章大概六百到七百字,不到一個時辰就完成,這還是在他中間休息一段時間刻意放緩節奏的情況下。走下樓時,馮話齊還沒走。
「這麼快?」周氏皺眉,「憨娃兒,馮先生不是說了?就算題目是重樣的,你也要做一篇新的文章出來,不能應付了事。」
沈溪道:「娘,我做的是新文章啊。」
說著,沈溪把他的答卷交給馮話齊。
馮話齊看過之後,微微點頭,最後點評道:「四平八穩。」簡簡單單的四字評價,其實也是批評沈溪太過敷衍了事。
周氏聽到後還以為先生在誇讚沈溪,在她認為,平穩就是好事,還是「四平八穩」,那是好上加好。惠娘卻聽出問題,帶著一些責怪:「小郎,你還是要用心作學問,一篇文章要審而又審才可。」
沈溪恭敬應了,之後送馮話齊離開。
等人走了,周氏臉上帶著怪異之色:「妹妹,馮先生說憨娃兒的文章做得四平八穩,不是表揚嗎?」
惠娘嘆道:「院試那麼多考生,平庸之輩實在太多,姐姐覺得,小郎光靠一篇四平八穩的文章,不能讓考官眼前一亮,他能中秀才嗎?」
周氏一聽那還了得,直接伸手就要去抓沈溪,但沈溪機靈,早就往後院跑了:「娘,我先回家溫書,一會兒飯做好給我送過來。」
周氏罵罵咧咧,沈溪也不管了。
反正下午的功課已經完成,沈溪決定找點兒休閒娛樂項目,眼下他正有刊印金瓶梅的計劃,不如就先把他腦海中金瓶梅內容寫下來,再稍微增刪一番,完成他沈氏金瓶梅。
到晚上,周氏到書房送飯的時候,見到沈溪在用功寫字,寫得非常認真,字跡整齊美觀,本想斥罵但卻出不了口。
「憨娃兒,別用功了,後天就要考試,多吃點,吃飽才有力氣。晚上冷不冷?要不要再給你加床被子?」
沈溪抬頭略帶驚訝地望著周氏:「娘,現在可是三伏天吶。」
周氏這才反應過來:「哦,對啊。那你也別熱著,要是這兩天休息不好,病了,你謝姨又不在,沒人給你診治,拖著病軀進考場,想考好就難了。這魚湯補腦子,多喝幾口,熱啊?黛兒,進來給憨娃兒把湯吹涼了慢點吹,別吹進唾沫星子憨娃兒你別看,寫你的功課。」
「如果今年能考上秀才,明年就能考舉人,後年就能考進士,如果中狀元的話」
沈溪聽到老娘在那兒自言自語,心說這科舉真害人啊,他這個事主還沒怎樣,先把老娘給整魔怔了。
感覺整個人很疲倦,早上六點起來,到現在才碼完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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