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韻兒此時卻突然道:「婆婆,掌柜,不如讓我去吧。我自小便在京城長大,對那裡熟悉,若相公有什麼事,我能多幫襯一些。」
謝韻兒作為陸氏藥鋪的頂樑柱,離開後會對藥鋪的生意產生很大影響,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可眼下幾家人眼中,沈溪的前途才是最著緊的,至於藥鋪賺多賺少,已經沒人太在意。
沈、陸兩家人,基本都沒出過遠門,要去京城這麼遠的地方自然不行,但謝家畢竟曾是京城望族,對那裡熟悉得很。
可謝韻兒要獨自去京城這麼遠的地方,惠娘和周氏都不怎麼放心。謝韻兒道:「相公赴考大於一切,妾身若能幫到他,還想替婆婆和掌柜的去盡責」
惠娘和周氏都聽出來了,謝韻兒進京,也是為了報恩。
報的是沈、陸兩家的恩情!
稍微商量之後,惠娘周氏都擰不過她,不過惠娘還是提醒:「韻兒要去,還是先跟家裡人商議。」
惠娘所說的家裡人,是謝家人,謝韻兒同時也是謝家的頂樑柱,就算她如今居住在沈家這邊,可謝家無論有大小事,都需要她出面。
等把謝伯蓮夫婦請過來,三家人坐下來把事情一說,連周氏都沒料到,親家公和親家母會這麼好說話,根本就沒怎麼考慮就答應讓謝韻兒進京。
謝伯蓮道:「小女對京城熟悉,她這番上路,老夫會與她信函,到京城後自會有人幫輔」
周氏和惠娘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問。
謝家要把女兒送到幾千里外的京城,為何還這般平靜,甚至還支持呢?女兒家行遠路,本該是大忌啊!
只有謝韻兒明白父母的意思,其實沈溪遠赴京城趕考後,她的母親便來說過,她應該一同往京城去的。
謝家那邊知道沈溪這次赴京帶了女眷,女眷中還包括沈家的小童養媳林黛,對於謝伯蓮夫妻來說,最希望的是女兒早日成為真正的沈家婦,如此女兒終生有了倚靠,連謝家也會跟著沾光。
最開始沈溪是秀才時,他們就很樂意接受沈溪這個女婿,如今沈溪已經是解元公,他們更是沒得挑,若將來沈溪中了進士,而謝韻兒與沈溪沒有進一步的關係,可能他們再強求,沈家這邊也會把事情挑明,把婚給強退了。
京城是什麼地方,達官顯貴那麼多,有權勢的人家總有幾個女兒,若聽說沈溪年輕有為還未娶妻,誰不想把女兒嫁給他?現在沈溪也就有謝韻兒這段婚姻牽絆,若沒有,沈溪在京城裡那絕對是搶手的金豆豆。
惠娘道:「既然二老都同意,那就讓韻兒準備一下。妾身會讓侍婢沿途照顧她起居」
惠娘是個細心人,她比周氏更能明白謝家人的想法,其實她自己也掛念沈溪得緊,怕沈溪在京城有什麼事,而林黛、朱山和寧兒都不是有主見的人,事到臨頭幫不到沈溪什麼。
可謝韻兒就不同了,她經歷的事情多,而且人也聰慧,更重要的是謝家在京城多少有些人脈,關鍵時候能派上用場。
事情商定好,就開始準備。
畢竟寧兒和朱山陪沈溪去了京城,謝韻兒要去,同樣需要女眷相隨,惠娘本想讓家裡的丫頭多去幾個,但謝韻兒最後只要了秀兒,主要是秀兒有力氣,能沿途幫忙搬搬抬抬,至於那些縫縫補補的針線活,她自己完全能夠勝任。
二月初三,在沈溪開考會試的前幾天,謝韻兒跟著商隊一行北上。
這次商隊帶隊的是車馬幫的大當家宋小城,朝廷有徵召,惠娘不能親自去,總需要有能帶頭的人出面,而宋小城是最合適的。
這次宋小城帶了六七十號人同行,一方面是京城那邊有需要,同時也是為了方便沿途保護謝韻兒這位少主母。
絮蓮本想同行,但她要照顧孩子,無法跟隨,只能留在家中。
二月出發,最快也要到三月底才能抵達京城。那時候別說會試,連殿試都結束了。謝韻兒去京城到底能幫到沈溪什麼忙,連謝韻兒自己都不清楚,但她還是固執地去了,就好像千里尋夫的小嬌妻,去意決絕。
與此同時,沈溪已經到了緊張備考的關鍵時刻。
到了二月初七,距離會試入場還有一天,沈溪已準備好第二日應考的所有事宜。這天他跟蘇通見了一面,互通有無。
蘇通將他打聽到的消息告知沈溪,這屆會試的參加人數大約是三千五百人左右,最後擬定錄取人數為三百人。
在明初,會試錄取人數並無定數,最少一次錄取三十二人,最多則錄取四百七十二人。具體數字,由吏部奏請酌情定奪,到成化十一年,才確定下來每屆會試錄取三百人的定規。但也可在三百的數量上,恩詔增廣五十人或一百人,但並非恆制。
近百分之十的錄取率,看起來很高,但卻受限於地域劃分。
在明初南北榜案發生之後,朝廷對於科舉取士,一般是根據地域來進行錄取。
到了仁宗洪熙元年,在大學士楊士奇的建議下,朝廷正式定下南北卷制度,南卷取士十分之六,北卷取士十分之四。
等到了宣宗登基後的宣德二年,朝廷又在南北之間增加了「中卷」,主要是將一些不太好劃分南北的地域隔出來,南卷和北卷各讓百分之五與中卷。
最後三卷劃分為:北卷百分之三十五,中卷百分之十,南卷百分之五十五。
沈溪在這次會試中,競爭對手就是所有南卷的考生,雖然南卷在總錄取中占據五成五的份額,可在會試中,南方考生卻占了總考生人數的七成左右。尤其是江南士子,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是全國最高的。
北方一直在科舉方面有劣勢,就算錄取比例只有三成五,也是對北方舉人的一種極大的保護性措施。
因為單從才學文章論,北方能中進士之人寥寥無幾。
連劃分考生號舍時,南卷的考生也被劃分到相鄰區域去,等考試結束收卷後,南卷、中卷和北卷會單獨分開,從中選拔進士。
若會試中榜,到了殿試的時候,就沒有地域的區別了。
「沈老弟,你沒出來,不知道這幾天城裡鬧得沸沸揚揚,說是考題泄露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各種傳說五花八門,私下傳播的題目也是各種各樣,分辨不清真偽,我都整理出來了,你先拿去看看,能否派上用場。」
蘇通說著就要把他這幾天整理出來的「鬻題」交給沈溪看。
沈溪卻直接將寫著題目的紙送回去,搖頭道:「這種事情多是無中生有,即便是真的,我等也該靠自己的實力上榜才是。」
蘇通用驚訝的目光打量沈溪,不可思議地問道:「這話怎麼說的?有考題泄露出來,旁人都知曉,我等卻不知,這是否太不公平?」
沈溪搖搖頭,這天下就沒完全公平的事!
這次會試是否真的有鬻題的情況出現,沈溪不得而知,但他很清楚這屆會試鬻題案肯定已經在暗中醞釀了,唐伯虎、徐經、程敏政這些人,很可能將牽扯進這案子中。
唯一的變數,大概就是他沈溪的橫空出世,就看他帶來的蝴蝶效應,能否間接影響到這案子。
沈溪不想跟蘇通探討關於鬻題的任何事情,這對他而言是禁忌。
因為外間有人開始傳說,他沈溪很可能暗中賄賂了程敏政,主要因為,他這幾天風頭太盛。
十三歲的解元公,本來就很惹眼了,偏偏還把應天府解元、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給比了下去,這年頭士子說話根本就不用講證據,子虛烏有的事都能說得跟真的一樣,至於沈溪有沒有去見程敏政,似乎並不重要。
二月初七,弘治皇帝正式下旨,以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程敏政主持會試考試。
二人同為主考官,同時任命同考官二十人一直要到清朝,才定下十八同考官,十八房的規矩。
哪個考生出自哪一房,那房主就是考生的恩師。
二月初八上午,弘治皇帝欽命少傅兼太子太傅、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劉健,釋奠孔子先師。
這是禮部會試的必要流程,等釋奠結束,禮部會試等於是正式開始,國子監貢院打開,開始接受考生入場。
沈溪進過國子監,之前還在裡面住了十天,對裡面的環境大致了解。
而會試的考試方法跟內容又跟鄉試如出一轍,就算他是第一次參加禮部會試,也能做到鎮定自若,因為相比別人而言,他年紀有資本,這次考試不必強求一定能考出什麼結果來。
在等待進場時,外面等候的考生議論紛紛,都在說自己聽到的關於這屆會試的考題。
其中以第一場論語題為最多人議論。
會試跟鄉試一樣,同樣是三天一場,初九正式開考,但需要在三月初八入場,不過中間不得離開貢院,要等三場全部考完之後才得離開。
這麼長的考試時間,仍舊是給蠟燭三根,至於吃食需要自己準備。
因為要連考九天,若全部帶熟飯進去,很可能會餿掉,所以食物一定要帶容易保存的,或者升炭火自己做。
至於水則不用帶太多,會試考試中,監場之人每天都會用竹筒送水進去給考生,但不會太多,所以考生在這幾天時間裡要避免吃鹹的東西,免得口渴難耐。
:第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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