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
一個念頭在謝慎腦中閃過,隨即他打了個寒顫。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劉太監確實是要給沈娘子贖身,但他給沈娘子贖身後,不是養在鎮守太監府而是轉贈給右布政使薛舉!
這個念想法乍一看來有些跳脫,可是聯繫沈娘子的經歷和薛布政使的為人便不覺得有何出奇的地方了。
薛舉之所以在南京時敢擄掠教坊司的官妓入府,是因為他當時是南京禮部右侍郎。以禮部右侍郎的職務之便將幾個官妓擄掠至府中還是不成問題的。事後大可以說那些官妓病死。南京又是山高皇帝遠,薛舉更是不必擔心有人檢舉。
而且薛舉敢這麼做,後台一定很硬,所以他可以毫無忌憚的為所欲為。
但他出任浙省布政使後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一來上面壓著一個巡撫,薛舉不敢太過放肆。二來,他並沒有權力直接召問官妓。
以薛舉的性子,硬的不能來就要來軟的。可他是堂堂朝廷命官,不可能直接給歌妓贖身。這樣一來肯定有無數參奏薛舉的奏疏遞送到京師天子手中。
薛舉人緣不好,在浙省又沒有過強的掌控力,故而不會冒險。
但如果讓鎮守太監出面給沈娘子贖身,輿論的關注度就會低不少。而且即便太監偶有失德之舉,文官們也不會口誅筆伐,群起攻之。
原因有二,一來文官系統和宦官系統並不相交,屬於井水不犯河水。浙省的文官沒必要為了一個歌妓越界。二來劉太監的身份特殊,他可是堂堂杭州鎮守太監。這職位設置之初就是天子用來監視當地官員的,除非那些官員腦子抽了才會選擇為了一件小事得罪劉太監。
若是劉太監氣惱之下給天子打小報告,把他們都參奏一番,那可是不得了的。
文官畢竟是外臣,如果讓天子做一個選擇的話天子肯定更願意相信鎮守太監而不是當地的官員。
這沒有道理可講,誰叫太監是天子的家奴呢。
劉太監替沈娘子贖身最多造成一時轟動,轟動過後並不會引起什麼連鎖反應。
當事態平息之後,劉太監完全可以把沈娘子送給薛舉。名義上可以冠以其婢女的身份。
劉太監畢竟是宦官,找劉太監做這件事薛舉還不用擔心被戴綠帽子,無非是多費一些周折罷了。
至於劉太監為何願意幫薛舉,謝慎當然不知曉,或許二人在京師時私交不錯亦或是二人後台是同一個貴人。
相較而言,謝慎更傾向於第二種。
當然這一切只是謝慎的一個推斷。只不過這個推斷來自於縝密的邏輯推演,又有大量的證據佐證。在這種情況下,推斷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人都是有所圖的,謝慎不相信劉太監給沈娘子贖身就是為了養一個花瓶。他也不相信以薛舉的性子肯放過中意的女人。
將這一切串在一起是那麼的合理,謝慎深吸了一口氣,愁聲道:「恐怕事情有些麻煩了,如果謝某沒有猜錯的話,此事應該和薛布政使有關。」
沈雁花容失色,一時聲音都有些顫抖。
「薛布政使?謝公子是說真正想給奴家贖身的不是鎮守太監劉文?」
謝慎點了點頭道:「這種可能性很大,所以沈娘子若是不想嫁給薛布政使,就一定不能讓劉太監給你贖身!」
謝慎從窈娘口中聽到了無數女子悽慘的境遇,他不希望眼前的沈娘子也落的一樣的下場。
以薛舉的個性勢必不會對沈娘子專情,吃膩了隨手丟去,沈娘子自是落個悽慘境地。
「可是他是杭州鎮守太監,莫說給奴家贖身,便是拆了芍藥居都不會有人說什麼。奴家又如何能阻止的了?」
沈雁的目光中滿是絕望。她本以為可以這麼平淡的過一輩子,誰曾想竟然隱隱面臨大劫。薛布政使她是見過的,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哪裡配的上她。
若是嫁個太監守活寡也就罷了,偏偏要嫁給這麼一個老頭子,還要備受凌辱,她不願意!
但不願意又能如何呢?
劉太監一旦給她贖身,她就是劉太監的人了。
屆時劉太監再想把她如何那完全看劉太監的心情,任何人都無權干預。
「沈娘子莫急,讓謝某好好想想!」
謝慎揉了揉額角,開始思忖應對之法。
一旁的張不歸自然十分焦急。他得不到沈娘子無所謂,可不能讓沈娘子被人贖身去作妾。
「慎賢弟你快好好想想!」
謝慎踱了數步,面上忽然露出喜色!
「有了!」
「不愧是慎賢弟,真乃諸葛也!」
謝慎不理會張不歸張大公子的馬屁,兀自說道:「沈娘子若想避免被贖身,必須全力一搏,爭取花魁會奪魁!」
沈雁大惑不解道:「這是為何?那薛布政使若是真對奴家有意,花魁會奪魁豈不是更讓他眼饞?」
從正常的邏輯角度考慮確實是這樣。
不過這件事偏偏不能以常理忖度之。
杭州府花魁會相當隆重,選出的花魁更是風頭無限。
如果僅僅是青樓頭牌被贖身,最多造成一時轟動。但如果是杭州花魁被贖身,還是在剛剛成為花魁後就被贖身,那造成的轟動效應就不會輕易消散了。
非但如此,肯定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鎮守太監劉德,在這種壓力下劉德根本不可能將沈娘子轉送給布政使薛舉,那便是把薛舉架在火上烤。
這還是好的,如果讀書人真的氣急了,未必不會群情激奮到鎮守太監府上鬧事。
這些讀書人又不知道劉太監給沈娘子贖身是為了賣薛舉人情,只以為劉太監要獨享花魁。
在讀書人眼中,花魁是高雅的,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
劉太監不過是個閹人,竟然想獨享花魁,簡直是痴心妄想!
文官們可能因為顧及仕途裝作沒看見,可讀書人不會!這些半民半官的愣頭青只會把劉太監逼到風口浪尖!
相反如果沈娘子花魁會表現一般,那麼她不過是個尋常的青樓頭牌罷了,讀書人目光都聚集在花魁身上,她被劉太監贖身與否便不會太受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