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曹牧驚訝極了:「這王都當中,還有你不知道之事?」
他的譏諷之意太甚,玉先生冷冷道:「奇怪麼?我問了龍牙堂的守門人,他居然都不記得重溪上過樓。」
曹牧哦了一聲:「若不是重溪偷溜上去,是他的記憶被抹掉了。話說,我記得牙龍堂會鈔時要出示身份的,你沒看到她拿出來的憑證嗎?」
玉先生輕咳一聲,臉上終顯尷尬:「那一餐……是我請的客,付的錢。」
「哈哈哈哈!」曹牧再忍不住,放聲大笑,「你居然請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吃飯。好不容易有個能驗證她身份的機會,又被你親自掐斷了!天可憐見,終於有人能讓你吃一回癟了!」
玉先生嘆口氣,也覺得自己當時有些莫名其妙。
曹牧笑了好一會兒,終覺過癮了,這才道:「王都這麼大,大大小小的藥行不下百家,她特地找上我,恐怕也是算準了我現在不會為難她。」
「哦?現在?」
「你不幹這一行,不知道這一行的現狀。」曹牧悠悠道,「如果在二十年前,不,如果在十年前她找上我售賣玉膏,說不定我還真會像她所說的其他藥行那樣,起了殺人奪寶的心思,最少要逼著她將種玉的神石獻出來。你知道我現在為何不打算這樣做麼?」
玉先生聽得起興:「為什麼?」
「天隙快開了。我聖族大舉進入南贍部洲,這裡的規則也不再束縛我們了。」曹牧感慨道,「到了那時,最好的可能是生育問題迎刃而解,最壞的,也不過是延至下一代才能自由生養,但至少有了希望和曙光。只有兩年,大多數人都等得起,所以送子湯的銷量已經大不如前了,連玉膏在黑市的價格也掉了三成下來。」
玉先生點頭:「你認為,她是考慮到這些,才將玉膏拿來出售?」
「不錯。」曹牧笑道,「她應該是通盤考慮了這些,再對我作了些調查,知道我自矜身份,不會對區區一味原料的供應商下手。」他家大業大,犯不著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出手,好像想吃雞蛋可以用買的,不必非把人家的老母雞搶過來。
「她的背景乾淨,查不出一點問題。」玉先生慢慢道,「她和兄長一路從黑水城走到這裡,繳了貢稅,又爭打金刀衛的擂台,表面上的確看不出任何問題。不過——」
他頓了一頓:「保舉重溪的兄長進入金刀衛的左參知慕積,前些日子去了王儲的夜宴,後面可跑得更勤快了,三天裡面去了兩回。」
曹牧好笑道:「想去抱啚炆大腿,居然有人這麼不開眼?」誰都知道沙度烈是啚末和烏謬兩位大當家的說了算,這個小參知莫不是剛入仕途看不清形勢,居然去投靠沒有實權的啚炆?
玉先生搖了搖頭:「那倒未必。」
曹牧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解說的意思,看起來又心事重重,也哼了一聲「小氣」,遂不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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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閒剛進屋不久,聽見後面木門打開的聲音。
她反身道:「我……」
才吐出一個字,身子一輕,已經被他攔腰抱起,按在牆上。
兩人貼合得嚴絲無縫,長天卻沒有綺麗心思,而是一臉嚴肅:「你怎會惹上玉琳琅?」她今日晚歸,但他未感知到危險,因此暫時按兵不動。這種情況下,他更該相信她的聰明機智,不過這小惹禍精身上什麼都可能生,所以他原本已經打算出門找她了。
寧小閒吐了吐舌頭:「你都知道玉琳琅是誰,小小金刀衛居然對他那個態度?」
長天無所謂道:「我只是個小小的金刀衛,又剛上任,哪知道玉琳琅是誰?」金刀衛是特木罕的走狗,了不起再多算一個監國的走狗,不是哪個王公大臣的。他揪了揪她的秀,「別顧左右而言它,老實交待。」
寧小閒指天詛咒誓:「這回真不關我事,他自己冒出來的。」將售賣玉膏之事都說了一遍。眼下缺錢,她是隨便賣點東西應應急,也沒打算靠這玩意兒大富大貴,怎知會遇上這些人?
「監國凱旋的三場戰役,都是玉琳琅後勤供糧,及時而且高效,可見這人和王廷關係極好。」長天低沉道,「換句話說,和兩名執政者的關係很好,你和他不要走得太近,免得影響我們的計劃。」
「我知道。」她有些沮喪,「遇上兩回,應該也到此為止了吧。」
「來不及了,他已經注意到你。」他冷冷一笑,「那半局殘棋,你拿什麼贏了曹牧?」這丫頭的棋力他是知道的,臭得要死,連贏過曹牧都不可能。
她眼珠子亂轉:「我運氣好?」
他哪裡肯信,微微一哂:「陰九幽?」
好厲害,果然一猜中。當時她從神魔獄裡搬來的救兵,當然是陰九幽啦。她和曹牧在外面落一子,窮奇在獄裡演示給陰九幽看。所以這兩次半局對弈,其實是陰九幽對上了曹牧和玉先生,她從中搗蛋而已,又要著意輸給玉先生,免得太驚世駭俗,所以幾次都不按囚徒的意願走,直把陰九幽氣得七竅生煙。
陰九幽原本也不肯乾的,只是聽說對手是蠻人的大統領,這才技癢。
長天想了想:「演示給我看一遍。」
「啊?」好麻煩啊!
「聽話。」結果他臉一沉,她只能乖乖搬了棋盤出來,一子一子落給他看。虧得她現在過目不忘,否則這幾百步棋路哪裡能一一記下?
長天邊看邊思索,臉色越凝重。寧小閒明白,到了他們這等境界,對弈如對戰,區區棋局中能看出對手諸多特點,比如心性、脾氣、修為,所以也一直安靜,不敢吵他。
等她落完最後一子,長天長久不語,好一會兒才道:「接下去幾天,你不要出門了。」
「為什麼!」她不滿地敲敲棋盤,「要做的事情還有一蘿筐!」(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