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道也懶得跟他解釋,因為這種事根本就沒辦法解釋的清,他跟姜鳶哪有什麼矛盾,他也很想留在家裡陪陪姜鳶,但情況不是不允許嘛,屯田在即,一天等不了一天,這是上面的要求,更是他的渴望。
早一點完成任務就能早一天回到寧州去。
那地方其實很遠,而且根本沒有路,一干人騎馬走了一下午才到達地點,荒涼的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
小七道:「得虧是天涼了,要是夏天到這種地方,蚊子就能把人啃了。」
李默望著一馬平川的草甸,心中湧起一種豪邁,這麼大的地方在幾年後就會變成阡陌縱橫,人煙繁茂的熟地,這就是自己的功業啊,有了這份功業真的是不虛在世上走一遭了。
陳炯跟李默不同,他現在不需要什麼功業,只需要安穩,更怕吃苦受累,因為他已經不年輕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營田使院裡有的是墾荒能手,李默的隨行人員里就有,他們仔細勘察了地形之後,得出的結論是這裡不適宜墾殖。
這個結論不是陳炯或什麼人授意他們說的,陳炯是個老吏,怎不知這是上面壓下來的任務,自己有幾個腦袋敢跟上面對著幹?
「什麼,不能墾殖,你們沒搞錯吧,這塊地可是很早以前就儲備了的。以前是經過仔細勘察的,你們千萬要仔細了。」陳炯一聽這話,兩眼冒光,不能搞,那好的很啊,求之不得呢。
「小的們豈敢信口開河,大人請登高了看。」
眾人中資歷最老的判事顧懿引著眾人登上附近一個高坡,指著眼前的曠野:「整個地塊呈漏斗型,四面高,中間窪,周遭沒有水源,只能鑿渠從三里外引水,但麻煩的是需要跨越一個石樑,工程十分浩大。其次,就算將水引過來,也沒辦法灌溉,地形決定了我們無法修建引水渠,總不能圍著四周修吧,那工程也太浩大了。」
「這個,當然不能,怎麼能這樣呢,你們沒搞錯吧,這地可是上面選定的,上面怎麼會搞錯呢。」陳炯嘴上說著一套,心裡卻是竊喜。
他是不敢反對在此營田,但若此地不能營田,那就跟他沒關係了。話是院裡最資深的判事師傅顧懿說的,人家是權威,他李默愛聽不聽。
沒人敢說上面會錯,所以有人就解釋道:「我聽說這塊地還是太祖皇帝當年親自選定的,那時節他老人家統帥百萬精甲北伐草原,駐軍於大寧山南麓,某日圍獵至此,揮鞭指說此地宜軍屯,所以就定下來了。」
陳炯目瞪口呆道:「原來是太祖皇帝親定的,那自然沒錯了。」
陳炯可以見風使舵,耍耍滑頭,但李默不能,這塊地果然是太祖皇帝選的,有點差誤也就不足為奇了。皇帝也是人,以肉眼看去,這麼一大塊地的確適宜墾荒,但實際上卻有著致命的缺陷,太祖皇帝隨口一說,成了金科玉律,卻讓後人為難了。
李默沒有表態說行或不行,而是讓老吏畫一幅嚴謹的地形圖上來。
路太遠,回城不可能,眾人就在附近一個小村子借了三間草房住下,吃沒得吃,喝沒得喝,還要忍受秋天也不休息的無名蚊蟲的騷擾,苦不堪言。
陳炯一直唉聲嘆息,感嘆運氣不好,地形有這麼大問題,肯定是沒法子幹了,但他當著李默的面又不能明說,只好這麼拐彎抹角的釋放消極情緒,以此動搖軍心,給李默施加壓力。
李默被他搞的很煩躁,第二天一早就打發他去干別的事了,陳炯心裡正求之不得,心中暗笑李默年輕幼稚,自己略施小計便成功脫身了。
打發了陳炯,李默把顧懿等幾個師傅都召集起來,對他們說:「在這墾荒是上面定下來的任務,不是偷奸取巧能滑得過去的,至於怎麼弄,我依靠諸位。請各抒己見。」
陳炯的消極態度讓院裡幾個師傅很不滿,但眾人也敢怒不敢言,誰都怕得罪他吃不了兜著走。李默就不同了,這段時間眾人早已將他的底細摸清,知道這位寧家女婿到這來不過是過渡一下,不可能待很久的。
這個年輕人不想就這麼混日子,他想建功立業,這本與他們無關,但能如此禮賢下士,卻讓眾人感動。
在寧州還極少能見到一個官能這麼推誠布公的跟他們說這樣的話。
他們中最年長,最有資歷,也是技術最好的顧懿說道:「辦法不是沒有,就是折騰了一點。」
李默虛心求教道:「請顧師傅指點迷津。」
他掏出自己剛繪製的一幅圖給李默看,指點了其中關竅。顧懿是營田大家,說的話深入淺出,即便是李默這樣的門外漢也是一聽就明白。李默點頭,二日一早就和眾人前往實地查看,實地查看,就地論證,各抒己見,爭論的很熱鬧,很快就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方案,李默就帶著這套方案去找了趙督管。
趙督管看完方略,提了幾個小意見,就說:「好的很啊,默之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吧。」
李默道:「人手方面還請督管大人大力支持。」
趙督管道:「這是自然,開荒種地嘛,怎麼能缺人。你打一份詳細的報告過來,我批一下,再呈總管批示,然後在整個寧州範圍內給你抽調人手。」
李默回到營田使院,姜鳶接著,李默抱著她就上了床,不給她解衣的機會,單刀直入,痛快淋漓地折騰了一場。事後姜鳶督促他脫衣裳去洗澡,見他渾身都是蟲子咬的紅包,心疼地說道:「人家說當了官就是當了老爺,養尊處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倒好,做了個官,比個吏還忙碌。」
李默道:「寧州官場風氣太壞,必須改改。別人我管不著,只能管管我自己。」
坐在浴桶里泡了一陣,問姜鳶道:「你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兒子,我都等不及了。」
姜鳶愣怔了一下,有些憂傷,跟李默在一起這麼久,恩澤雨露她承受的最多,但至今也未能給李默生下一男半女來,想想自己真是沒用的很。
李默隨口說出來並未放在心上,見姜鳶低頭不語,忽然醒悟過來,笑道:「你們不要搞謙讓那一套,誰先生都一樣,在我的心裡沒有嫡庶的分別。」
姜鳶把換洗衣裳放在李默觸手可及處,說道:「生兒育女哪那麼容易的,這個是要講緣分的,命里有時終該有,沒有的時候你就再忍忍。」
李默叫道:「我忍不了了。」
忽然從浴桶里跳出來抱住姜鳶,著實把姜鳶嚇壞了。
一面拍打他的胳膊,一面緊張地朝門口望去,早被李默扯進了浴桶,浴桶很小,兩個人擠在裡面就不能動了。李默又促狹地把手往她臉上彈,氣的姜鳶欲哭無淚,抄水也去潑他。兩個人嬉鬧了一陣,一桶水只剩半桶里,也只好離開。
隔日,李默在院中坐堂,交代全體僚屬辦一件事:立即籌建水山甸農場宿營處。
李默罕見的表露殺機說:「這是上面交辦的大事,我辦不成,提頭去見,你們誤了事,也提頭來見我。」
眾人吃了一驚,卻又不敢怠慢,水山甸農場的宿營處以極快的速度籌建起來,甚至還修了一條通往外界的公路。
李默得意地對小七和林哥兒說:「誰說官兒們都是草包,這不乾的很好嗎,官府里草包是有的,但絕大多數還是有本事的,就是太懶了,必須拿鞭子抽才行。」
籌備宿營處的同時,李默申請調派人手的報告已經批了下來。
參加墾荒會戰的人從四面八方來到豐水縣境內,寧州官府墾荒主要依賴流民和徒刑犯。時間太緊,流民一時來不及招募,所以水山甸農場主要依靠徒刑犯來開墾。
寧州刺史府所屬司法局為此專門派了一名官員前往水山甸農場坐鎮,監押監督徒刑犯。
這些徒刑犯墾荒的事由營田使院管,日常的吃喝拉撒睡則由司法局管理。
李默以寧州營田使院內史身份委任了六名督工四十八名工頭,又設工程處全權處理技術上的難題,設後勤處總管後勤,設供料處負責材料供應,設巡檢處執行法紀。
由他本人親自擔任工程總指揮,讓營田使院的幾個頭頭都充當副指揮,以利動員。
夏去秋來,冬去春至,春去夏又來,來了又走,轉眼又是初秋。
水山甸農場開工建設已經一年,在工地上參戰的刑徒超過三千人,流民兩千人。
轉眼又是冬天,寧州營田使寧瞻基便派了一位特使前來視察工地,這位特使的另一重身份則是寧州營田局的使者,名叫詹孝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