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慕容恆答應姜玲瓏要帶她出門,姜玲瓏每天都要纏著他問好幾遍:「相公,我們什麼時候出門啊?」
慕容恆每次都回答她,要再過幾天。
結果沒一會兒,她便又跑來問,也是鬧得慕容恆哭笑不得。
前往青陽山尋醫的行程,終於在姜玲瓏一日復一日地催促詢問下,到來了。
出前的頭一天,陛下在宮中設宴,單獨請慕容恆和姜玲瓏,還有慕容深三個人。
飯桌上,老皇帝喝了些酒,望著自己喜愛的兒子,眼裡含著淚水,「恆兒,願你這次前去求醫能有個好結果,朕這江山,還等著交給你呢。」
屋裡就慕容恆和慕容深兩兄弟,老皇帝也毫不避諱,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慕容恆忙道:「兒臣惶恐,父皇千萬別這麼說。」
老皇帝道:「朕知道,你不想跟你大哥爭,也知道你不稀罕朕這皇位,可論治國之才,你大哥與你比起來,差得遠啊。而且,他為人擅妒,疑心重,度量極小,若真將這皇位傳給他,只怕你,包括深兒,都不會有好下場。」
老皇帝說的是實話。慕容璽是什麼性子,了解他的人都知道。
慕容恆和慕容深都不吭聲,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姜玲瓏不懂這些政治上的事情,手放在桌下,悄悄握緊了慕容恆的手。
那無聲的力量,仿佛在說:無論未來如何,我都在你身邊,陪著你。
慕容恆反手握住她,很緊。
臨出宮前,老皇帝又再三叮囑慕容恆此行小心,又讓慕容深多帶些人跟著,好生保護慕容恆。
慕容深慎重應下,「父皇放心,有兒子在,絕不會讓四哥受到任何傷害。」
老皇帝點點頭,「好啊,你們倆兄弟感情深厚,父皇也就放心了。」
慕容恆領著姜玲瓏、慕容深出宮,前腳剛走,後頭,伺候陛下的老公公就悄悄招來個太監,低聲吩咐:「去告訴太子殿下,四王爺明日啟程去,前往青陽山求醫。」
那小太監領命,悄悄往東宮的方向去。
東宮,合元殿。
慕容璽得知慕容恆竟要出外求醫,憤怒得將桌上的茶盞狠狠地掃到了地上。
他緊緊地咬著牙,雙目猩紅,「該死的東西!都變成殘廢了,竟然還妄想站起來,他做夢!」
屋內,一名黑衣侍衛,小心翼翼地詢問:「殿下,可否要派人……」
慕容璽冷笑一聲,「既然他要去求醫,就別怪本太子心狠手辣,讓他有命出去,沒命回來!」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好不容易等到慕容恆變成殘廢,他絕不能,絕不能就這樣功虧一簣,絕不能再讓他有機會站起來!
黑鷹立刻躬身應道:「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嗯,先下去吧……」
「哐——」
慕容璽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哐」的一聲脆響,像什麼東西踢倒的聲音。
慕容璽臉色一沉,「誰在外面!」
黑鷹飛快地掉頭,打開門,走廊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然而,門前,卻被踢翻了一個花盆。
慕容璽走出來,視線落在地上被踢翻的花盆上,一張臉,陰寒到極點。
「太子……」
「你下去吧,照我剛才說的去辦。」
黑鷹聞言,立刻領命,「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明心從合元殿出來,心臟砰砰砰地狂跳。
跑回清蘭殿的時候,她臉色慘白,額頭上,手心裡,全是冷汗。
丫鬟秀兒見狀,嚇得立刻從凳子上跳起來,「娘娘,娘娘您怎麼了?您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她下意識地握住主子的手,卻現明心手心冰涼,不停地抖。
「娘娘,您究竟怎麼了?您別嚇秀兒啊!」秀兒嚇得快哭出來,她從沒見過自家主子這樣失魂落魄的模樣。
明心嘴唇顫抖,想說話,喉嚨像被烈火灼燒似的,好久都不出聲音來。
她太震驚了。
堂堂的太子殿下,她的丈夫,竟然要害置自己的親弟弟於死地。
那樣狠毒的話,那樣兇狠的語氣……
不!她必須告訴四哥哥!
她不能明知他有危險,還什麼都不說。
她緊緊抓住秀兒的手,驚慌地開口,「秀兒,你聽我說,你……」
「太子殿下!」
明心渾身一震,眼裡滿是驚恐之色。
慕容璽走進來,目光冰冷地掃了秀兒一眼,寒聲呵斥,「出去!」
秀兒嚇得渾身一抖,忙道:「是,奴婢告退!」
應聲,慌張地退了出去。
門關上,房間裡頓時只剩下慕容璽和明心兩人。
慕容璽負手站在明心身後,聲音冷漠得沒有半分溫度,「轉過來。」
明心緊緊地咬牙。她拒絕不了,也不敢拒絕。
回過頭,臉色蒼白地看著他,「太子。」
慕容璽看著她,表情冷漠,看她的眼神,充滿厭棄。
明心心頭劇痛。
嫁給慕容璽已經半年,他從來都是用這樣冰冷又厭棄的眼神看她。
好像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什麼令人噁心厭惡的東西。
可她真的想不明白啊,既然這麼厭惡她,為什麼又要娶她?
當年那個信誓旦旦,說要等她長大,娶她為妻的男人,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是不是,當年的承諾,他早就忘記了?
慕容璽抬起手,捏住明心的下巴,聲音極冷,「怎麼?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去向你四哥哥告狀?」
明心緊緊地咬著唇,眼眶通紅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是你弟弟!」
「閉嘴!我慕容璽沒有那樣的弟弟!」慕容璽像被踩到了痛腳,突然狠狠地掐住了明心的脖子。
仿佛把她當泄的工具一樣,他瞪著她,一件一件數落慕容恆的不是——
「他若是我弟弟,就不該處處和我爭,處處搶我風頭!他若是我弟弟,就該收斂鋒芒,而不是目中無人,把我這個太子當做擺設!他若是我弟弟,就不該至今仍將兵權握在手裡,不肯交出來!
這麼多年來,父皇喜歡他,皇祖母也喜歡他,文武百官擁戴他,軍中的將士更是將他奉為神祗,唯他是從!我呢?我堂堂大燕的太子,像個跳樑小丑一樣,沒有人將我放在眼裡!
明心,你說,我錯了嗎?我被壓制了這麼多年,難道我連反抗的權利都沒有嗎?我是個男人,是堂堂的太子,不是傀儡,不是他慕容恆的影子!憑什麼,憑什麼他處處都要壓我一頭?!你知不知道,因為他,我這麼多年,活得有多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父皇一直想廢掉我,若不是有先皇的規矩在,長子為儲,且不能無理由地廢除太子,他恐怕早已經改立慕容恆為太子了!這些年,他一直想挑我的錯,甚至一直盼著我犯錯,因為我一旦犯錯,他就有理由廢除我,改立慕容恆為儲君!」
慕容璽憤怒到極點,悲痛到極點。說到後來,他雙眼猩紅得像血,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聲音也在顫抖!
他鬆開了明心,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樣子有些恍惚,他沒有人可以傾訴,他看著明心,嘴唇一顫一顫地抖,「你知道,我這些年,有多孤獨有多害怕嗎?你知道,我是怎樣在如履薄冰地活著嗎?」
明心早已經淚流滿面,她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相公,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呢,你不是一個人,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心裡難受。」
明心哽咽地哭泣,緊緊,緊緊地抱著他。
這個男人,原來是這麼脆弱。
她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愛他,卻原來從來沒有了解過他。
難怪,難怪他會變成這樣。原來這些年,他竟活得這樣委屈。
「相公……」
「夠了!」慕容璽突然掰開了明心抱著的他的手,神色又變得冷漠,「別以為本太子跟你多說幾句話,你就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不過,是他報復慕容恆的工具而已。
他冷目看了她一眼,大步地,離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又提醒道:「我勸你不要自作主張給慕容恆通風報信,你現在再怎麼說,也是我慕容璽的太子妃,我若是出事,你,你們明家上下百餘口人,一個也跑不掉。」
明心聽言,臉色煞白,如墜冰窖。
~
次日,天蒙蒙亮,姜玲瓏就悄悄從床上爬了起來。
想到要出門,她昨晚興奮得一夜沒睡。
她睡在里側,從慕容恆身上爬過去,怕把他吵醒了,輕手輕腳的,像只做賊的貓。
好在慕容恆睡得還算沉。
姜玲瓏簡單披上個斗篷,就出了門,去廚房做早餐了。
做完早餐,端回臥室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進屋,慕容恆還在睡。
姜玲瓏捂嘴笑,走到床邊,跪在榻上,雙手撐在床板上,拖著腮,彎著眼睛,笑眯眯地看著慕容恆,「相公,醒來了哦。」
姜玲瓏笑嘻嘻地湊到慕容恆耳邊,輕輕喊他。
然而,慕容恆卻沒應。
「相公,親親相公,起床了哦。」姜玲瓏又甜甜地喊了一聲。
慕容恆其實早就醒來了,從姜玲瓏推開門的時候,就已經醒了。
不過,他在等。
這小丫頭喊他起床的花樣挺多的,但他最喜歡她的起床吻。
果然,姜玲瓏喊了半天,又是往他耳朵里吹氣,又是撓他痒痒,就是不醒。
姜玲瓏撇撇嘴,嘀咕道:「肯定是昨晚在宮裡喝了酒,今日睡得格外沉。」
一邊嘀咕著,一邊嘟著嘴巴湊到慕容恆面前,親親他的嘴巴,「相公,快起床了,咱們今天要出門呀。」
「相公?」
姜玲瓏又連著親了好幾下,吧唧吧唧,親得嘴巴都軟了,扁著嘴,「相公,你再不醒來,我以後可不親你了啊。」
慕容恆一楞,陡然睜開了眼睛。
姜玲瓏鼓著腮幫子,哼哼道:「相公,你得寸進尺,我親了十下,你都不肯醒來。」
慕容恆突然有點懵,楞楞地問了句,「你知道,我是裝的?」
姜玲瓏佯裝生氣地瞪他一下,「你以為我傻啊?」
她知道他想要親親才肯起來,可沒想到他這麼壞,居然讓她親了這麼多次。
慕容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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