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十三年,東平侯府車馬喧闐,賓客雲集,賀聲不斷!
整個京城誰人不知,今日是東平侯嫡子裴宿珩大婚,娶的是沈國公嫡幼女沈南枝!
廳堂之上,軒窗四敞,一對兒金玉良緣的新人拜了天地祖宗,在眾賓客的哄鬧祝賀下送進了洞房!
裴宿珩一身大紅婚袍,越發顯的他長身玉立,容顏俊朗,他看著手裡的喜綢,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重生了!
在迎娶顧南枝的大婚之日!
上一世,天寶十七年!
他遭人算計,喝下毒酒,口中吐出的鮮血在陽光的照射下比這廊上的紅燈籠都要鮮紅刺眼!
臨死之時,往事如煙,隨風飄散,唯一惦念的就是她!
那個最讓他厭惡的大娘子!
在府里的時候,他厭她暗爭善妒,氣她高傲冷漠,又嫌她蠻橫無理!
可自從裴家出事以來,往日親朋好友皆都遠離,生怕殃及池魚!
只有她——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卻義無反顧的陪著他流放邊塞之地!
在邊塞大草原上,看著她策馬揚鞭,恣意飛揚的樣子,他才真正的愛上了她
只可惜造化弄人,沒過幾日他就遭人陷害,與她生死兩隔,也許是上蒼垂青,讓他重生在這大婚之日,他發誓,這輩子一定好好寵她愛她,把上一世的虧欠全都彌補回來!
他側目看向身旁的沈南枝,她一身鳳冠霞帔,繡著龍鳳呈祥的大紅蓋頭看不見她的容顏,只有那握著紅綢的纖纖玉手裸露在外!
裴宿珩喜不自勝,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
「」紅蓋頭下,沈南枝蹙了蹙眉頭!
他們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婚房,沈南枝在陪嫁丫鬟的攙扶下坐在床榻上。
「一撒良緣合家歡,二撒金玉滿堂春,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恩愛白頭老」
侯府里有些威望,卻又兒女雙全的嬤嬤們一邊說著撤帳詞,一邊撒著紅棗花生等寓意「早生貴子」的各色乾果!
婚房裡人聲雜沓,歡聲笑語,眾人起鬨都要看新娘子,裴宿珩手持一柄如意正要掀蓋頭,忽然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皺了一下眉頭,心中不快!
「表少爺——表少爺大事不好了!」一個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跪倒在地上驚慌失措的叫嚷著。
「」紅蓋頭下,沈南枝挑眉,艷麗的紅唇卻扯出一抹譏笑!
「表少爺你快去看看蘭生姑娘吧,她哮喘犯了,如今生命垂危!」
丫鬟春兒跪在地上眉目焦急的說道,聽完她的話,婚房裡親眷好友皆都不約而同的看向裴宿珩,原本哄鬧的婚房,此刻鴉雀無聲,氣氛直接冷了下來!
「」沈南枝端坐在榻上,低頭玩弄著衣襟上的珍珠穗子,毫無半分在意!
「蘭生表妹既是身體不舒服,那你應該去找大夫,我又不會醫術去了也是礙事」裴宿珩頭都沒回,只是冷冷的拋下一句話!
「表少爺——」春兒聽了裴宿珩的話,頓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以往裴少爺是最疼他們家姑娘的,如今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
「表少爺我們家姑娘害怕,表少爺去了我們家姑娘定能安心些!」
「我又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大夫過去才能真正讓她安心!太醫院的王太醫此刻就在廳上吃酒,你還是速速去請王太醫過去一趟吧」
「表少爺——」
「侍書送她過去!」裴宿珩不容置喙的說道。
他和蘭生是自小長大的,知道她身子弱,又可憐她是個沒爹娘的孩子,所以對她百般縱容,從未疑心過她半分!
正是因為如此,上一世他才撇下新婦急匆匆的趕過去,可也沒覺的蘭生身體有什麼不妥,倒是他和沈南枝在新婚之夜就鬧了彆扭,離心離德!
「且慢!」
「夫君你還是過去瞧瞧吧,蘭生姑娘身體嬌弱,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倒成了我的罪過」沈南枝撩起蓋頭,當著房裡眾親眷好友的面,言語關切,恭順溫良。
「」裴宿珩看著一副大家閨秀做派的沈南枝驚了三驚,一時楞在原地!
這還是他當初的沈大娘子嗎?
當初他要離開的時候,她的脾氣就和個炮仗似的,扯下蓋頭衝著春兒就是一記響亮的巴掌!
「混賬東西,別打量我不知道她動的什麼心思!」
「探春宴的時候,她尚且能載歌載舞吸引權貴注目,也還能口齒伶俐的譏諷我要下嫁你們侯府,如今我大喜的日子偏她病了,怎麼不說她死了!」
「裴宿珩,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你若是為了那個見人敢離開這房間半步,我就與你和離!」
裴宿珩自然是面上無光,他憤怒之際,拂袖離去,獨留沈南枝一人在新婚之夜,獨守空房!
如今想來,也不全是沈南枝的錯,水蘭生的確不似他印象中是個純真無邪的人!
在侯府出事後,她倒躲的飛快,恨不得和裴家斷絕一切關係!
就連一向疼她勝過親身兒女的母親水慕雲也被她寒了心!
「娘子不必掛懷,蘭生的身體自有大夫醫治調理,今日是我和娘子大喜之日,我們若安好也定能給她帶去喜氣的!」
「嫂夫人真是賢良淑德,宿珩哥哥能得嫂嫂這麼一個良人真是好福氣!」屋裡的女眷們開始恭維起鬨著!
「夫君,那可是蘭生表妹,她若是有個好歹,我怎麼對婆母交代」沈南枝睨了裴宿珩一眼,語氣淡淡的提醒道。
「娘子考慮周全,說的極是!」裴宿珩對著沈南枝含笑稱讚!
「」沈南枝嘴角輕扯出一抹輕笑,有些竊喜。
「侍書去前廳把母親請過去,母親對表妹視如己出,有母親在定不會出現什麼差錯!」
「是公子」裴宿珩的貼身小廝領命而去!
「表少爺,奴婢知道讓表少爺為難了,可是我們姑娘如今危在旦夕,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怕連表少爺最後一面都見不上,就是下了黃泉也不能安心」春兒依舊不走,她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說道。
「蘭生她若有什麼差池,我這個做表哥的也是痛心,可如今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自是不能撇下新婦,與你同去!」裴宿珩語氣堅定的說道!
「我們家小姐,自幼父母離世,多虧上天垂憐能進侯府如今她卻在今日病了,衝撞了表少爺的大喜日子,春兒待她向表少爺賠罪」春兒不由分說,哭著喊著一直在地上磕頭,眾賓客的神色皆都有些心酸不忍!
裴宿珩側目看了一眼滿屋的親眷好友,冷眸微轉,開口又道「也罷!」
「蘭生從小在我母親身邊長大,如同我嫡親的妹子一樣,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如今只能勞駕娘子和我一同前去,看望妹子!」裴宿珩風度翩翩,對著沈南枝拱手說道!
「大哥哥真是疼愛大嫂嫂,竟是一刻也離不開」眾人皆是起鬨。
裴宿珩眉眼柔情,伸手拉住了沈南枝的手腕,他故意貼近,嘴角扯著壞笑道「往後的日子還長,我們晚些再洞房也不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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