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中,燭龍盤踞鐘山,為鐘山之神。
所謂鐘山之子,便是燭龍之子。
林若雪兩人先是一愣隨後瞬間回過神來,看向牆上的壁畫。只是這一次的注意力並不在那赤身長龍上,而是在旁邊那相對要小上不少的飛鳥。
「其狀如鴟,赤足而直喙,黃文而白首……」賒刀人盯著壁畫上的鳥,和腦中的文字對應上。
「其音如鵠……」
林若雪臉上露出一絲恍然:「鵕鳥,是鵕鳥……我早該認出來的!」
「在外面就該認出來的。」?她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頭,隨後美眸盯著江憲:「說,你是不是早認出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之前只是有些猜想。」江憲眼神飄向一邊,指向壁畫:「我也是在看到這才能確認,外面的是鵕鳥,這些不是燭龍而是鼓。不過這壁畫上的內容,顯然和山海經有些出入。」
「是啊。」賒刀人凝神看著壁畫,緩聲道:「山海經中是『其狀人面而龍身』,這卻是龍首。並且裡面說鼓為了偷不死藥殺葆江,被黃帝抓住殺掉,死後化為鵕鳥……」
「但壁畫上看,燭龍和鵕鳥應該是共生的關係。」
「鼓死後化鳥,應該是以訛傳訛之下誤傳。」
江憲微微點頭,這一點他也贊同,很多事件歷史流傳下來,早已經面目全非了。不過……鼓的傳說同樣涉及到不死藥,這就未必是偶然了。
天上白玉京,九宮十二城。
三千年大局,三道長生法門。
龍天聖當日的話在腦中流轉,他看向壁畫,所謂的第二道長生法門,會不會就和傳說中鼓的死因有關?
念頭在心中閃過,他轉身看向側面的壁畫,平靜的眼眸瞬間一凝。
在這幅壁畫之上,多了一個人影,一個十分高大的身影,他正坐在一隻鼓的身上。其餘的八隻在一旁低下頭,表示臣服馴服。而在更加外圍的山上山下,無數的獸類和人影,齊齊朝拜。
仿佛他就是世界的中心,唯一的真神。
「怎麼可能!」賒刀人看著壁畫,雙眼中儘是不可置信:「有人降服了鼓?讓鼓成為了自己的寵物和坐騎?這種巨獸真的是古代能抵抗,能對付的?」
江憲和林若雪對視了一眼,隨後道:「別忘了,這裡出現的黃銅,也絕不是任何一個古代王朝勢力所能擁有的。」
「不要被已知的知識和見識束縛住你的思維。」
賒刀人愣了下,隨後苦笑著點點頭:是啊,這裡連那麼誇張的金屬機關都做了出來,再用常識去判斷,只會錯的越來越離譜。
江憲盯著壁畫的中心,看著那模糊的巨人像,心中振奮。
賒刀人會認為將巨人畫的如此巨大,是為了表現出中央人的地位尊崇。但經歷過雲夢澤的他知道,當年站在中心的那人,也許真的有這麼高大。
因為他是戎吳信奉的神——
盤!
「等等……」他的神色微微一變,看向壁畫中心那騎著長蛇的身影,眼神一凝:「盤……鼓……盤古!」
他猛然回頭,和林若雪對視一樣,都讀到了對方眼神中的震驚。
「你們兩個,怎麼了?」賒刀人看到兩人的表情,有些奇怪的問道。
「我們在洲湖村得到了一些訊息。」江憲回過身,指著壁畫的中心,看著賒刀人道:「在這最中心,接受朝拜祭拜的人,他在上古有一個名字,叫做——」
「盤!」
「盤?」賒刀人一愣,隨後面色猛然一變:「盤……鼓……盤古……你是說,他就是盤古神話的源頭?」
「這怎麼可能!」
「不,是有可能的。」林若雪走上前來,眼眸看向賒刀人:「雖然盤古是華國的創世神之一,但他開天闢地的傳說源自南方少數民族,在三國徐整的《三五曆紀》中才首次出現。」
「徐整是吳國人,江西正在吳國。他接觸到戎吳人,獲得戎吳的傳說加以改編很正常。」
「不僅僅如此。」江憲開口道:「要知道,盤古的傳說也有很多版本,其中有的龍首蛇身,龍頭人身,反而是純粹人身的盤古出現的要更晚一些。」
「如果把盤騎乘鼓的樣子記錄下來,是不是就完全吻合了?」
賒刀人一愣,看向壁畫,腦中瞬間將盤和鼓分解又結合,眼睛逐漸亮起:「龍首人身……龍首蛇身……是啊,只要是騎乘鼓,那這些都可以組合,都能說的通了!」
「不單單是這樣!」他腦中思維迅速運轉:「山海經對鼓的描述,是人面而龍身,如果將他們看成一體,那就都說的通了。」
「所謂的人面,是盤的面容!」
「盤古開天闢地,雙眼化為了日月,燭龍也有閉眼天黑,睜眼天亮的描述……」
當腦中的定式思維被祛除後,賒刀人本身的知識和眼前的見聞不斷的結合分析,一條線頓時在他的腦中成型了,不由喃喃道:「盤古傳說的緣由,竟然是這樣嗎?」
江憲搖了搖頭:「這只是我們的推測,並沒有確實的證據。大膽假設後,還要小心求證。」
當然,求證這件事,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精力,交給國家方面的專業人才才是正理。
目光看向後續的壁畫,他邁開腳步向前。只見到這壁畫之上,鵕鳥在天空中飛舞,對下方的狙如大肆殺戮。一片屍蟲騰空而起,和鵕鳥廝殺起來,最終兩敗俱傷。
下一幅中,巨大的鼓眼睛半開半合,周圍一片狙如匍匐在地瑟瑟發抖,一群屍蟲安靜的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分毫,看著大片的狙如被鵕鳥吞食。
「原來如此……」他眼神微微閃動:「鵕鳥單獨對上狙如屍蟲不占優,但沒了屍蟲,狙如又不會飛,應對起來就容易多了。」
那位大和尚留下彼岸花讓屍蟲逐漸絕戶,若不是狙如數量夠多,只怕已經被鵕鳥滅絕了。
當真是好手段!心中感慨一番他繼續向前,看向那些壁畫。之後的內容大都千篇一律,都是在講述盤征服周邊,有越來越多的小人對他進行朝拜信仰。
一直走到牆壁的拐角,他眼中神光驟然一凝。
壁畫的內容,變了。
高大的巨人依舊站在中心,後方是一座和之前不同的巍峨山崖。身周八條鼓分別站在八方,拱衛環繞。前方不遠處,最後一條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一條鼓,死了?
江憲瞳孔微縮,連忙看向後面的壁畫。
一塊巨大的石塊上,鼓的身體放置在上面。玉柱安置在口腔中將其撐開,一根粗壯的木頭繃住脊背頭顱,使頭顱保持往下的姿勢。一滴滴不明液體從鼓的下頜滴落,落在了下方的容器之上。
「這是……製取屍油!?」
賒刀人的神色微微變化,腦中猛然想到了之前石室之中的大片屍油,心中頓時瞭然:
難怪……難怪會有那麼多的屍油……
難怪那些屍蟲會害怕屍油……
因為,這些屍油是用鼓的屍身提煉的,蘊含這鼓的氣息!
屍蟲天然畏懼這股氣息。
「原來如此……」
江憲的目光看向壁畫,眼神也微微變化。煉製屍油,無論在任何時代,都可謂是一種殘忍的手段。而這位自認為神的盤,卻對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寵物,坐騎動手了。
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猶豫,但從這裡的機關,洲湖村的賈湖刻符,都能看出,盤是一個極為自傲自我冷漠的人。
也許,對方真的把自己當作了高高在上的神靈,當成了主宰萬物的造物主。
目光緩緩移動,越過了一片煉製屍油過程的壁畫,落在了最後的一塊牆壁上。
這裡沒有壁畫,有的是一些碩大的符號。
那符號,他很是熟悉。
賈湖刻符!
而在這符號下面,則有一些更加細小的刻痕。
江憲連忙湊上前,手電光照了過去。牆壁上那非常淺淡的痕跡,加上刻字人很隨意,筆畫頗為凌亂,在歲月的磨礪下已經難以看清。他仔細的辨認,很快確認出了這些字體。
「章草?」
他眉頭微挑,回想起徐真人給他看的那七個字,風格和這刻痕,簡直如出一轍,顯然是同一個人書寫的。
仔細辨別下,他很快看出了上面書寫的是什麼:
北斗注死,吾今方知。上古奧秘,難窺一二。
「張輔漢?」清脆的聲音將最後三個字念出,林若雪眉頭微微皺起,眼中浮現出思索之色:「這個名字……我好像聽過,但一時間想不起來……」
「這個名字你不熟悉,但他的另一個稱呼你一定知道。」
江憲看向牆壁,緩聲道:「章草,北斗注死,張輔漢……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書寫下這一行字的,便是道教創始人,第一代天師,張陵張輔漢。」
「張天師?竟然是張天師!」林若雪先是愕然,隨後若有所思:「沒錯……只能是他。章草是東漢的字體,北斗的信仰自古就有,但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的說法,是道教的理論……」
「不過從這些字看,張天師的北斗注死理論,來源於這裡?」
「看起來確實如此。」江憲點頭,目光盯著上方的賈湖刻符:「但是……」
「你不覺得,和洲湖村相比,這裡的北斗出現的太過頻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