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之中霎時安靜下來。
那婦人懷抱孩童,狼狽不堪,哭喊著救命二字,聲音悽厲。
但凡她所過之處,人人俱是離座避開,誰也不願招惹事端。
清原掃了一眼,只覺這婦人面貌姣好,雖是衣衫髒亂,但氣質之上,也有書香閨秀的痕跡,可以看得出來,此女不是鄉野村婦。而那孩童,面貌白皙,眼神清澈,雖有些許懼怕,但卻抿著唇,一言不發,不哭不叫。
這婦人抱著孩子,神色慌忙,跌跌撞撞來到了窗戶邊上那一桌。
羅姓中年人微微皺眉。
那名為木子的少女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便見適才那年輕人伸手一推,將那婦人連同孩子一同推倒在地,喝道:「少在小爺這裡找事,滾一邊去……」
婦人生恐傷了孩子,連忙扶著孩子,查看一番,確認孩子無事,才鬆了口氣。她回望一眼,不敢觸怒那一桌,只抱著孩子想往樓上跑去。
而店小二這時才反應過來,伸手攬住了她。
客棧中眾人俱是頗為十分訝然。
就在這時外面紛亂喧鬧之聲不絕,隱約有馬蹄疾馳之音。
「蒼河府衙,捉拿嫌犯,閒雜人等退下!」
一聲響亮的高喝,便見客站之外,兵將合圍,刀劍光芒閃爍,便是在這青天白日之間,也有森然陰冷之感。
那婦人聽了這人,不禁顫了顫,目光掃過適才羅姓中年人的那一桌,又落在了旁邊清原角落處這桌,看了清原一眼,又看古蒼一眼,忽然雙膝跪下。
「這位公子……」
那婦人抱著孩童,跪在地上,泣聲道:「妾身被匪人追殺,望公子救命。」
清原手中茶杯朝著桌上輕輕一放,沒有開口。
婦人神色稍顯黯然,低聲道:「妾身自知難逃,萬請公子救下這孩子性命,這孩子未滿五歲,尚是幼童,何其無辜……他們追殺妾身,只盼公子藏下這孩子便好,他們還不曾見過這孩子,不知他的面貌……」
清原聽到這裡,眉宇輕皺。
這婦人逃到此時,已是慌不擇路了。
既然追殺之人不識得孩子,那麼把這孩子順手在路邊放去,也好過此時託付給清原。畢竟客棧之中不少人在此,眾目睽睽之下,並非人人都會為她守口如瓶的。
清原默然片刻,問道:「你是誰?他們又是誰?因何追殺於你?」
婦人聞言,忽地面色大變,隱約有些蒼白。
然而就在這時,客棧之外已有兵將入內,雖無盔甲,卻都是官府的制式衣著,而手中刀劍,也俱已出鞘。
客棧之中眾人見狀,紛紛讓開道路,避之唯恐不及。
那些兵將一眼便看見了清原旁邊的這個婦人。
「在這裡!」
「速速拿下!」
說著,那些兵將便都往這邊走來。
婦人面上頓時消去血色,忙是把孩子往清原這裡一塞,慌忙道:「請公子相救於他。」
就在這時,一隻手掌便從後方,抓住了這婦人的鬢髮,狠狠一扯,將她扯在地上,長刀一揮,擱在了這婦人的脖頸上面。
「拿下!」
後面一個年輕兵卒,伸手便朝著清原懷裡的孩童抓來。
然而就在這時,從桌子的另一邊,伸出了一隻手。
這手籠罩在黑袍之中,隔著袖子,握住了那年輕兵卒的小臂。
客棧中忽然間一片寂靜。
那年輕兵卒怒道:「找死!」
他狠狠一抽,手臂竟是紋絲不動,頓生驚駭,轉頭看去,便看清了那黑色手掌的主人。
那人渾身黑袍,看不清身形臉面,只是站在那裡,魁梧壯碩,高出他半截身子,只能令人仰望。
這年輕兵卒也是常有訓練,勉強算是武藝在身的,見到這個黑袍壯漢,頓時心中一凜,頗有悸動,喝道:「你是誰?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這一聲厲喝,也驚醒了其他兵卒,紛紛舉刀,指向古蒼。
氣氛頓時沉寂下來,隱約有些森冷。
這時,客棧門口傳來少許動靜。
有一人走入客棧之中,腰配長刀,步伐穩健,身後跟著一隊兵卒,想來是這群兵將的首領。
客棧的掌柜見狀,連忙上前,試圖說話,卻被其他兵卒攔住,推了一把,踉蹌著往後倒下,好在被店裡的夥計扶住了。
那為首之人朝這邊看了過來,看見了那個婦人,也看見了清原,看見了清原懷中的孩子,更是看見了一個身材魁梧得不像人的黑袍人,正緊緊握著一個兵卒的手臂。
看見客棧之中的場面,這個首領面色微微有些變化。
「這位兄弟,我等乃是蒼河府衙的府軍。」
這首領低喝一聲,朝著古蒼道:「你切莫衝動,且先停手。」
古蒼站在那裡,未有動作,手腳仿佛定在那裡,紋絲不動,好似一座黑色石像。
這首領已是有了氣血巔峰的武學造詣,看了古蒼一眼,只覺此人體型壯碩,非同小可,但似乎並非主事之人,於是他便看向了清原。
這個年輕人,衣著不俗,氣定神閒,面對這般場面,仍是舉起茶杯,默默飲茶。
為首這人也算是見多識廣,知曉眼前這個年輕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於是上前兩步,恭敬道:「這位公子,我等追殺逃犯而來,我想此事應是與公子無關的,也不敢牽連到公子身上,只是這母子二人,是該讓我拿回去交差了。」
清原默然不語,看了那婦人和孩子一眼,問道:「她們母子是什麼人?又犯了什麼罪?」
首領聽這年輕人的兩句問話,似是有插手其中的意味,當下面色微變,可終是低聲道:「此乃秘事,不得外傳,公子還請諒解。」
清原還未開口,那個被古蒼捏住手臂的年輕士卒,已經承受不住小臂的劇痛,於是痛呼了聲,大聲道:「別給臉不要臉!你們兩人摻和此事,便是一同定罪也是應當的,陸統領嚴令不得禍及無辜,才饒過你們!你這莽夫,快放開小爺,否則真正動手,你就是再大的身子,也終究是血肉之軀,怎麼敵得過鋼刀鐵劍?」
他說著,又不禁哀嚎一聲,道:「你再不放手,小爺的手就廢了,待會兒小爺非得砍了你手腳不可。」
隨著他的話,那些府軍一時間氣勢頗盛,刀劍相對,腳步往前。
就是那個陸統領,也略微沉默,想是默認了。
「好。」
黑袍人傳出一句低沉得如悶雷一般的聲響,然後鬆了手。
年輕士卒慘嚎一聲,往後跌倒。
眾府軍見這黑袍壯漢妥協,氣勢又增幾分,當下有人喝道:「速速把人交出來,否則刀劍無眼……」
他話還未完,眼前一花,那黑袍人就已到了近前,頓時心驚膽顫。
然後眾人便見這黑袍壯漢伸出手去,握住了這個兵卒的鋼刀。
客棧之中聲音驟止,甚至為之屏息。
陸統領隱約察覺到了什麼,驀然升起一股寒意。
隨後,在一陣倒吸冷氣,又一陣難以置信的驚呼之中,黑袍壯漢用力一握,這火爐之中歷經錘鍊的鋼刀,霎時扭曲。
「刀劍無眼?鋼刀鐵劍?」
清原笑道:「怎敵血肉之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