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兀朮得意地望著城頭中部的大火,雖然宋軍燒毀了他的投石機,使他用投石機攻城的希望破滅,但他還是留了一手,他挑了三百名身材高大強壯的渤海女真士兵,讓他們每人背一袋火油。
這種袋子就是他們裝奶酒的羊皮袋,一次可以裝二十斤火油,使用時直接擠壓皮袋,將火油噴射而出,射遠可達三丈以外,站在攻城梯中部,便可以將火油噴射上城。
在關鍵時刻,三百名士兵噴射火油成功了,打了宋軍一個措手不及。
這也是雙人攻城梯的優點,一人在噴射火油之時,旁邊人可以不受影響地向上攀爬。
完顏兀朮隨即對旁邊完顏喝離撒令道:「喝離撒將軍可率一萬女真士兵攻上城頭,奪取甘泉堡!」
「卑職遵令!」
完顏喝離撒令雖然對完顏兀朮有些恩怨,但他卻對搶了他妻妾的陳慶恨之入骨,他一定要親手剝了陳慶的皮。
「擂鼓!」
『咚!咚!咚!』
在驚天動地的戰鼓聲中,完顏喝離撒率領一萬女真騎兵向城池奔去!
城頭上,楊再興和牛皋各率五百人在和衝上城頭的六百餘名女真人士兵激戰,雙方傷亡慘重,死屍累累。
城頭上到處是烈火,士兵們拼命用黃沙和濕棉被掩埋火焰,但城下卻不斷有火油噴射上來。
「投擲火油桶!」這是主將陳慶的聲音。
形勢十分危急,主將陳慶也親自出戰了,他率領三百名最精銳的宋軍沿著城邊殺了過來。
士兵們撬開火油桶蓋子,將一桶桶火油潑灑下去,數十根火把也扔了下去,城下頓時火焰大作,女真士兵和偽齊軍一片混亂。
但混亂中,還有兩千多名強悍的女真士兵在韓常的指揮下向城頭攀爬,源源不斷加入到奪城的隊伍之中。
現在雙方都在爭取時間,宋軍在拼命向下投擲火油,讓烈火蔓延到整個城下,而金兵必須要在烈火吞沒他們之前奪取城頭,雙方機會相等,就看誰能搶占到最後的勝機。
陳慶也是意識到了這個嚴峻問題,才親自殺到了,他是主帥,目光比所有人都深邃,他看到了問題的關鍵。
這就像堵長江決堤一樣,必須要把決堤口堵住,也就是敵軍的上城通道。
城頭上雙方士兵太多,太密集,從中間根本殺不過去,必須從邊上走,
陳慶就像庖丁解牛一般,硬生生從邊上切出一條極為狹窄的通道,揮舞方天畫戟連殺十幾名女真士兵,終於突破了一個口子,他回頭大喊一聲,「掩護我!」
他一縱身跳上城垛,手下數十士兵立刻衝上來,拼死用大盾替他擋住了城頭上的敵軍,陳慶連奔數步,揮舞方天畫戟劈去,兩名女真千夫長控制著上城口,女真士兵就從他們二人之間湧上城頭。
方天畫戟快如閃電,一名千夫長忽然發現不妙,但來不及了,『噗!』一顆人頭飛出,身體一歪,栽落下城去。
站在對面的千夫長發現了陳慶,也認出了他的兵器,頓時激動得渾身發抖,取陳慶的人頭能封王啊!
這時,他把一切危險和使命都拋之腦外,滿腦子只有堆積如山的錢財,頭上的王冠和一百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在他眼中,陳慶就仿佛是一隻拔光了毛的山雞,可以任由他抓住,擰斷人頭。
千夫長大吼一聲,上前兩步揮舞狼牙棒向陳慶砸來,他卻把上城通道給堵住了。
陳慶看到了千夫長眼中的興奮和瘋狂,他當然明白對方在想什麼,可惜他不會捨身成人之美。
方天畫戟一個閃刺,狼牙棒還在空中,但戟尖已經刺穿了千夫長的咽喉,千夫長在死亡的一瞬間,金錢、王冠、美女,一切美好事物都消失了,只剩下無邊無盡的黑暗深淵,他無聲的慘叫,沿著攻城梯摔下去,巨大的身軀一連砸翻了五六名士兵。
陳慶一揮方天畫戟,劈飛了幾支射向他的冷箭,跳下城牆,他的手下一擁而上,堵死了敵軍的上城通道,將十幾桶火油潑灑下去,城下和攻城梯頓時變成一片火海,梯子上的數十名女真人士兵渾身是火,鬼哭狼嚎向梯子下方跳去。
城頭上宋軍士氣大振,越戰越勇,城頭的數百名女真士兵越來越少,最後全部戰死在城頭。
楊再興上前抱拳行禮,滿臉慚愧道:「卑職無能,讓都統身臨險境!」
這一段正是他的防區,本來防禦十分嚴密,卻沒想到對方用火油打開了局面,殺出一條通道,整個局勢已經失控,若不是主帥及時趕到,切斷了敵軍上城通道,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陳慶拍拍他胳膊,沉聲道:「總結經驗,吸取教訓,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卑職銘記都統教誨!」
陳慶點點頭,帶著三百名士兵返回指揮塔,這時,城頭上火都被撲滅了,但城下卻成了一片火的海洋,宋軍投下了四百多桶火油,足足有兩萬多斤,女真士兵傷亡慘重,已經被迫撤退到數百步外。
遠遠撤兵的鐘聲已經敲響,功虧一簣的金兵開始向大營撤退,每個人都神情沮喪,他們今天真的差一點就攻下了甘泉堡。
城頭上也在善後,傷兵們都被抬去東城牆救治包紮,陣亡的宋軍士兵也裝進一個個布口袋裡,抬下城去,城下空地上整齊地擺放著屍袋,一排排看起來觸目驚。
送飯的車推了上來,將熱騰騰的熱湯和大包子送到士兵們手中。
陳慶輕輕嘆了口氣,這一戰宋軍至少有一千五六百人陣亡,儘管敵軍陣亡人數遠遠高於宋軍,但他和城頭上所有人都高興不起來。
今天衝上城頭的敵軍超過了千人,甘泉堡已經處於被攻破的邊緣,只是因為士兵們拼死廝殺,不計代價地和敵軍同歸於盡,才把甘泉堡又從失守邊緣挽救回來,就不知下一次他們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
「都統!我覺得我們應該出一支奇兵,襲擊延州,把所有的火油都搶回來!」
說話的是鄭平,他的建議引起了周圍將領的共鳴,確實,如果他們今天沒有火油,那麼他們現在就得帶著妻兒逃命。
「奇兵以後再說,但我想知道,今天消耗了多少火油?」陳慶問道。
楊元清連忙道:「我們從倉庫提了五百桶火油,現在還剩三十桶。」
也就是說倉庫里還有兩千五百桶,聽起來好像不少,但實際上消耗非常快,他們在半個時辰內就燒掉四百多桶。
陳慶點了點頭道:「雖然我之前說過,不到危急時刻儘量不要使用火油,但我今天還要補充一句,需要使用火油的時候,也必須毫不猶豫地使用,比如今天,大家要吸取這個教訓,也包括我自己!」
今天確實有教訓,若不是自己下令使用火油,恐怕大家還在猶豫之中。
陳慶的教訓就是,他要把臨戰決策權交給各個大將,讓他們敢於下令,不能全指望自己
此時,完顏兀朮也在大帳內痛苦地反省,今天他明明有機會奪取城池,為什麼最後會功虧一簣。
「我還是太保守了,只讓三百人攜帶火油,如果我讓三千人攜帶火油,那麼可以把整個城頭都點燃了,上萬軍隊也就能攻上城頭。」
范拱嘆口氣道:「這一點其實陳慶也想到了,他搶先摧毀我們的投石機,就是為了防止烈火焚城的局面,只是他沒有意料到都元帥會讓人攜帶火油,恐怕下一次他就有防備了。」
「所以我才後悔白白浪費了一次極好的機會,還陣亡了七千餘人,兩場激戰就陣亡了一萬人,我太讓將士們失望了。」
說完,完顏兀朮長長嘆息一聲。
這時,范拱又道:「卑職恐怕找到了甘泉堡的弱點。」
「什麼弱點?」完顏兀朮急問道。
范拱舉起一根指頭,「就一個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