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敲詐
夜晚,秦檜的大轎終於出現在府門前,這幾天朝廷事務繁多,秦檜要忙到晚上才能回家。
離府門還有數十步,秦檜透過轎簾發現有個人影站在自己府門前,他便吩咐隨從道:「去看看,是何人站在我府門前?」
隨從跑過去,不多時,將來人帶上前,「啟稟相公,是張宣撫使!」
原來是張俊來了,這麼多年,張俊一支在燒秦檜的香,逢年過節的孝敬就不用說了,關鍵是秦檜在軍中的影響力就是靠張俊。
張俊上前哀求道:「相公,這次無論如何你得幫幫我!」
秦檜點點頭,「進府中再說吧!」
管家把張俊請到貴客堂稍坐,不多時,秦檜換了一身衣服走來,張俊連忙起身行禮。
秦檜笑著擺擺手,「坐下吧!」
張俊坐下便心急如焚道:「卑職剛剛聽說,御史台要彈劾卑職,請秦相公這次無論如何要幫一幫卑職!」
這次兵敗,主帥張浚被罷相,連立下戰功的吳階都被革職罷免;而直接導致兵敗的張俊卻無事,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秦檜喝了口茶,緩緩道:「彈劾宣撫使,其實是官家的意思。」
「啊!是官家的意思?」
秦檜擺擺手,「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秦相公請講!」
「之前我就勸你不要追究吳階的責任,你不聽,非要在報告中把責任推給吳階,吳階只是分將而已,分將被革職,主將卻沒有事,很多朝臣不滿,呂青山牽頭,聯繫了李綱、折彥質等近百名官員集體請願,要求罷免張宣撫使,官家也是迫於壓力,不是他的本意。」
「意思說,要把我罷官免職囉!」
「肯定是要有所表示,但如果處理得好,就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明白我的意思嗎?」
「卑職明白相公的意思,但卑職要怎麼做?」
秦檜壓低聲音道:「關鍵是你要會把責任推給張浚,你要有充分理由和證據,然後我和趙相公替你辯解時站得住腳。」
「我需要哪方面的理由和證明?」
「關鍵之處,其實就兩個地方,你為什麼敗?第二,錢糧為什麼會丟失,第三是監軍呂祉被殺,這三點也是讓官家暴跳如雷的地方。」
張俊既然來找秦檜,肯定是有所準備,他連忙道:「其實敗局一開始就埋下了,吳階之前受岳飛節制,同時又受卑職管轄,按理應該取消受岳飛節制,才能受卑職管轄,張相公不知為什麼漏掉了這一步,使得吳階的定位不明,他和從前一樣跑去和岳飛一起作戰,導致酈瓊背叛後,卑職的左右翼全無,這件事與其說是吳階玩忽職守,其實是張相公一開始的定位不明,卑職覺得,他是因為與岳飛有私怨而故意這樣做。」
「這個細節不錯,可以提出來,還有呢?」
「還有就是錢糧失守,肯定也是他的責任,錢糧本來是放在江夏,他卻把錢糧總庫轉移放到合肥,雖然是卑職沒有守住合肥,但但本身安排就不對,合肥是中路軍的後勤之地,不是總後勤地,你把錢糧都放在合肥,西路軍的錢糧怎麼安排?這本來就不合理。」
秦檜點點頭,「本來就不合理,這也算一個理由吧!呂祉被酈瓊所殺,你能為自己解脫嗎?」
酈瓊是中路軍的右翼,他率領數十名將領、三萬多軍隊投降偽齊,監軍呂祉制止時不幸被酈瓊所殺。
事實上,酈瓊造反還真是張俊的責任,他剋扣挪用軍俸,使酈瓊手下將士及其家眷沒有了活路,所以才集體跟隨酈瓊投降,否則最多是酈瓊個人投降而已,不會出現十幾萬人一起投降偽齊國這樣的奇恥大辱。
但這個時候,張俊當然不會把責任放在自己頭上,他連忙道:「酈瓊一開始就軍心不穩,滿腹牢騷,他不服王德居其上,我再三給張相公說過,這種軍心不穩之人不能放在前敵,但張相公不聽,他當然責任重大,但凡他聽我一言,酈瓊根本就沒有機會投降,呂祉也不會去酈瓊軍中穩定軍心,也就不會被殺了。」
秦檜緩緩道:「我知道了,把你今天說的話寫成一份自辯書,我會交給官家,我也會替你說情,但你也要有心裡準備,天子要給百官一個交代。」
「只要卑職軍權不失,其他的虛職革就革掉吧!我也不在意,降俸、罰俸也都可以。」
「我知道了,你去吧!明天把你說這些都交給我。」
「多謝相公在危難時助我,卑職銘記於心,明天卑職派人給相公送一些家鄉土產。」
秦檜眯眼笑道:「宣撫使太客氣了,土產無妨,不用太貴重。」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望一眼,張俊隨即告辭走了,秦檜取出御史台的彈劾書,彈劾張俊和天子無關,就是他秦檜安排的,張俊在荊湖南路貪污了幾百萬貫,他以為沒有一點表示就可以過關?
這次張俊若不拿出足夠的誠意,秦檜就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當然,張俊如果誠意足夠,那就罰酒三杯,象徵性的略施懲戒一二就行了。
次日上午,秦檜、趙鼎和李光都匆匆趕到御書房,天子趙構有急事召見他們。
御書房內只有知樞密院徐先圖一人,趙構十分惱火地對眾人道:「朕剛剛得到消息,岳飛的軍隊不肯西撤,依舊守住淮河中線,要求朝廷儘快籌集四十萬石糧食和三十萬貫錢,讓朕怎麼辦?」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消息讓人有些尷尬了,他們從中線撤軍,並不是守不住,而是朝廷財力實在支撐不起,但對外絕不能這麼說,不管江淮百姓死活,道義上就站不住腳了。
他們對外都是說軍隊大敗,軍事上守不住江淮中線,才不得不撤軍,可現在岳飛軍隊居然守住了,這不讓他們難堪嗎?
李光躬身道:「陛下,既然江淮在軍事上沒有失守,那還是守住比較好,至少我們有了戰略緩衝,金兵無法一下子殺到江南來,這也是當初我們發動江淮戰役的目的。」
趙構想到了戰略緩衝,關係到自己的安全,他臉色稍稍緩和下來,對眾人道:「岳飛既然能守住江淮一線,當然是好事,朕不會怪他,但錢糧怎麼籌集,大家都想想辦法吧!聽說江淮饑民遍野,朕也坐不住啊!」
趙鼎躬身道:「陛下,錢糧不足,請陳慶為朝廷出點力如何?他滅了西夏,應該收穫豐盛啊!好歹咱們也支持五十萬貫錢,陳慶該有所回報吧!」
秦檜搖搖頭,「他只會問朝廷要錢,要他出錢糧,恐怕不現實。」
趙鼎笑道:「辦法不是沒有,只要陛下再提拔一人為相,陳慶一定會支援朝廷錢糧。」
趙鼎看似為朝廷著想,實際上他有私心,他要把第五相的位子堵死,不給張浚復相的機會,所以借這個機會,他提出讓呂青山為副相,張浚就徹底罷相了。
眾人都明白趙鼎的意思,提拔呂青山為相,礙著這個面子,陳慶一定會出錢糧支援江淮。
趙構倒也不反對呂青山為相,這本來就是當初的談判條件,就看能不能再用一次這個條件,他點點頭,「回頭朕和呂愛卿談一談,希望他為朝廷排憂解難。」
這時,徐先圖又道:「各位相公,我還得到一個消息,陳慶正率領大軍在陝北和完顏粘罕激戰,好像完顏兀朮軍隊停止南攻,也和此事有關,他在窺視河北地盤。」
秦檜冷笑一聲,「完顏粘罕的騎兵雄冠天下,是女真軍的精銳,可不是完顏昌的外圍軍隊,恐怕這次陳慶遇到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