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大船終於到了潤州,這天上午,船隻距離運河口還有數里,他們便被江面上的巡哨船攔截住了,雙方發生了爭執。
親兵都頭顏駿跑來對陳慶道:「統制去看看吧!那幫混蛋要強征我們的船隻和戰馬。」
「什麼!」
陳慶頓時惱火起來,這些官兵是強盜嗎?
他立刻來到了船頭,只見一名虞侯氣勢洶洶地大喊:「這是我家宣撫使的命令,所有千石以上船隻,所有馬匹都要征為軍用,我不管你們是哪裡來的,在潤州就必須遵從我家宣撫使的命令!」
「你家宣撫使是劉光世吧!」
陳慶走上前對虞侯道:「我和他很熟,他如果知道是我的船隻,他不會為難的。」
陳慶雖然話不狠,但很有氣勢,讓虞侯有點吃不准。
虞侯連忙抱拳道:「不知將軍可有我家宣撫使的令箭或者手令?如果有,我們絕不會為難,立刻撤走!」
陳慶取出金牌,出示給虞侯道:「這是天子金牌,是不是比你們宣撫使的令箭更有用一點?」
虞侯愣住了,天子金牌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但他不認識天子金牌是啥樣,萬一這塊天子是假冒的呢?
他躊躇半晌,態度愈加客氣道:「卑職官職卑微,不能做主,能否請將軍的船隻去碼頭稍停一停,讓卑職請示一下李將軍。」
陳慶見周圍還有十幾艘巡哨小船,估計他們也不會讓自己走,更重要是,馬船已經被他們控制了。
陳慶便點了點頭,「我也不讓你為難,那就先去碼頭!」
虞侯大喜,連忙吩咐巡哨船隊讓路,陳慶的兩艘大船一前一後,向潤州碼頭駛去。
碼頭上停滿了強征來的各種船隻,足有上前艘之多,岸上還有數百頂大帳,周圍有士兵站崗看守。
讓陳慶感受到了一種很濃厚的戰爭氣氛。
這時,一名將領跟隨虞侯快步走來,後面還跟隨著十幾名士兵。
將領上前抱拳道:「在下是劉都統帳下統領李武,請問你們是哪裡的軍隊?」
陳慶回禮道:「我是西軍陳慶,奉天子宣召前往臨安述職!」
「啊!原來是陳統制,失敬!失敬!」
陳慶把金牌遞給他效驗,他們這些將領只是嘴上客氣,但該做的事情必須要做,沒有這面金牌,陳慶知道自己肯定保不住船隻和戰馬。
李武看了看金牌便還給陳慶道:「金牌沒有問題,陳統制是特殊情況,隨時可以離去!」
陳慶又問道:「不知李將軍是否方便透露,朝廷這是要開戰了嗎?」
李武向兩邊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揚州金兵撤走了,目前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官家和朝廷都同意我家宣撫使奪取揚州。」
「金兵撤走了?」
陳慶有點不解,揚州這麼重要的戰略之地,金兵怎麼會撤走?
「不知金兵撤到哪裡去了?」
「據說是調往關中?」
「不會吧!完顏兀朮已經率領五萬軍隊進駐關中了,再說揚州金兵是完顏粘罕的東路軍,怎麼可能調往關中?」
「具體卑職就不知道了,但官家已經批覆,戰爭很快就打響,請陳統制儘快離去。」
「東路停戰協議到期了嗎?」
李武點點頭,「今天到期!」
說完,他吩咐虞侯幾句,行一禮走了。
停戰協議今天才到期,朝廷就急著要發動戰爭,這是不是太倉促了?
如果勝利還好說,可如果失敗,西軍辛辛苦苦創造的有利局面就完全破壞了。
陳慶也只是暗暗思忖,他管不了東線之事,便吩咐船老大:「可以出發了,前往江南運河!」
...........
一早,呂頤浩來到政事堂官房,剛走到門口,便聽見院子內傳來一陣爭吵聲。
「作戰決策怎麼能建立在大概也許上?揚州這麼重要的地方,難道金人會不知道?這是金國的計謀,是誘敵之計。」
「這是朝廷和官家決定的事情,不用你來多管,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呂頤浩眉頭一皺,問門口官員道:「裡面是誰在爭吵?」
「回稟相公,是岳都統和李樞密使!」
呂頤浩走進院子,只見都統岳飛站在台階上,堵住了樞密使李回的去路,兩人爭得面紅耳赤,這時,李回看見了門口的呂頤浩,連忙喊道:「呂相公來得正好,請來評評理!」
這時,岳飛也意識到自己態度過於激烈,他後退幾步,上前躬身行一禮,「參見呂相公!」
「岳都統是什麼時候到臨安的?」呂頤浩溫和地笑問道。
「卑職前天到的,安排今天述職!」
「剛才聽岳都統的意思,朝廷決定攻打揚州是錯誤的,岳都統何出此言?」
岳飛嘆口氣道:「卑職和金人交戰多年,太了解金兵,他們絕不像市井中傳聞那樣粗蠻無知,相反,他們極為狡詐,特別善於用計,而且很多計策往往用得很大,看起來好像偶然發現了什麼機會,實際上是他們精心謀劃的策略,甚至一個小人物都是他們安排好的,讓我們不知不覺上當。
比如梁師耀,他在前年還兩次被卑職擊敗,被降為指揮使,現在他寸功未立,名聲也不好,突然就被任命為地位堪比都統制的揚州總管,統領兩萬大軍,再怎麼看也很蹊蹺。」
「你的結論是什麼呢?」
「卑職認為,這是金人的計謀,用一個在宋軍中名聲很臭的酒將軍當揚州主將,又散播金兵退出揚州的謠言,就是為了讓我們上鉤,出兵揚州,然後布下陷阱使我們慘遭大敗。」
「那你認為金兵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
「卑職不知道金兵深層次的意圖是什麼,但一定和接下來的停戰談判有關,如果我們在揚州慘敗,那麼談判中我們的腰就直不起來了。」
呂頤浩微微笑道:「岳都統的勸諫本相明白了,我會告訴官家,通知劉光世務必謹慎小心,不可貪功冒進!」
「難道這次軍事行動不能取消嗎?」岳飛一臉失望。
呂頤浩搖搖頭,「大軍已經出發,這時候不可能再撤回來,只能提醒他們儘量小心!」
岳飛著實很無奈,抱拳行一禮,長長嘆息一聲走了。
李回走過來,有些惱火道:「一大早就跑來這裡吵鬧,我告訴他這是官家決定的,他又不肯去,就認定是樞密院的責任!」
呂頤浩淡淡道:「他倒讓我想起了當年的狄青,一樣的善戰,一樣的耿直,一樣的容易得罪人,不過他說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這會不會真是金兵誘兵之計?」
「照他的話說,朝廷以後就不要北伐了,什麼都是陰謀,什麼都是誘兵之計,如果我們拿下揚州,金兵當然也會著急,也會反撲,就看我們怎麼守住揚州,這是正常的交鋒作戰,怎麼和誘兵之計有關係?他就是看不得劉光世搶了頭功!」
呂頤浩知道李回對岳飛沒有什麼好印象,說話難聽也正常,他笑了笑,沒有應和,而是直接走進了官房。
但呂頤浩心中卻有了一絲隱憂,如果真是金人的誘兵之計,那可如何是好?
「呂相公,陳慶要回來了吧!」李回岔開話題笑問道。
「應該快到了,官家昨天還誇讚他在岳州大敗水賊,說名將在哪裡都光彩耀眼?」
「這次回來,他和阿繡的婚事索性就辦了吧!」
「他這次回來的本意不是辦婚事,婚事倒也不急,一切順其自然吧!」
李回心中有點奇怪,他感覺呂頤浩有點在敷衍自己,似乎對陳慶和他孫女的婚事並不像之前那麼熱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