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白 第一百八十六章 時勢
說句實話，如果趙顯是一個單純的啟國人，沒有來自後世的那些記憶，這個時候估計他根本不會問出這個問題，連猶豫也不會猶豫，就會點頭答應這門婚事。
娶一個高家孫女，就可以獲得這位天下文宗的鼎力支持，這位高老大人可是實打實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啊！
一旦有高家站在肅王府陣營，肅王府原先單薄的朝堂勢力，就會瞬間豐滿起來。
要知道，高明玉不止是做了十幾年的禮部尚書，他在做禮部尚書的時候，做了四屆春闈主考，以及兼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國子監大祭酒！
換句話說，他是大啟教育界毫無疑問的第一人，在學子文人眼裡，地位甚至比陳靜之還高上不少。
眼下，這個高老大人不過是要一個肅王府側妃的位置，按理說不管這位高家孫女高矮胖瘦，黑白美醜，趙顯都應該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才是。
高明玉低頭抿了口米酒，笑呵呵的說道：「肅王殿下放心，老朽那個孫女自小在臨安長大，不說沉魚落雁這種自誇的話，但絕對是個漂亮的好姑娘，肅王殿下執掌宗衛府，對於臨安坊間諸事應該都探查的到，殿下讓青衣衛的人打聽打聽，也就清楚了。」
趙顯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低聲道：「老大人就只有這麼一個要求？」
高明玉點了點頭。
「肅王殿下只要能給一個側妃的位置給老朽那個孫女兒，老朽於願足矣。」
「這要求未免太少了一些。」
趙顯喝了一口清涼爽口的米酒，輕聲道：「以老大人給出的條件，現在就是要一個政事堂首相的位置，本王咬咬牙也給了，單單嫁個孫女這麼簡單，倒讓本王心裡有些不安。」
「肅王殿下多心了。」
高明玉抬頭，呵呵一笑：「老朽讓孫女嫁入肅王府，為的自然不是一個側妃的位置這麼簡單，這裡四下無人，老朽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現如今老朽要的是一個肅王府側妃，可以後說不定這肅王府的側妃，就會變成我大啟的貴妃娘娘。」
側妃可以算作是親王的「平妻」。
而貴妃，就是天子的平妻！
趙顯眯了眯眼睛，語氣中有些不悅：「老大人這話什麼意思，本王忠君愛國，對於帝位並沒有覬覦之心。」
老頭子搖頭道：「肅王殿下把事情想的簡單了，現在局勢到了這個地步，慢慢發展下去，以後做不做皇帝就由不得殿下自己了。」
老頭子伸出手指，曼斯條理的說道：「現在殿下麾下，外有大將軍林青，內有剛剛四十六歲的謝相，再加上一些宗衛府的老人，甚至可以把我高家也包括在內，殿下你此次兵變大勝，這些人在朝堂上的權柄自然而然的就會越來越重，等到這些人權重到一定的地步，他們就會想一個問題。」
高明玉伸手指了指天上，笑呵呵的說道：「他們便會想，自己的富貴日子到底會不會長久？自己的後人又會是個什麼下場？將來會不會被如今的陛下清算？」
「等到那個時候，他們便會想方設法的把殿下推到龍椅上去，由不得你開口拒絕了。」
「隨著殿下以後的羽翼會越來越多，這種情況就會越來越嚴重。」
老頭子抿了口酒，愜意的咂了咂嘴：「這就是時勢，是殿下你一手推動造就了現在的時勢，往後這時勢就會反過來推著你走，偏偏你還無力反抗。」
「因為推著殿下走的，都是殿下你自己的手足，除非你砍斷它們，否則你就會一直被它們推著走。」
高明玉眯著眼睛，意味深長的說道：「甚至到了後期，殿下用來握刀的那隻手，說不定也會推著殿下，坐上龍椅。」
「這是一條不歸路，殿下你已經踏出了第一步，就永遠不可能回頭，甚至停步也不可能。」
「所以對於高家來說，這筆買賣並不吃虧，老朽不過賣這張老臉出去說幾句話，就讓我高家成了未來的皇親國戚，無論怎麼看也是值當的。」
此時，趙顯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收斂，他木然的看向前方，面無表情。
高明玉呵呵一笑，親自端起竹筒，給趙顯倒了一杯酒：「今日說的興起，不妨跟殿下說句實話，我那孫女嫁入肅王府，如果僥倖給殿下生下子嗣……」
說到這裡，老頭子自覺失言，連忙尷尬一笑，住口不提。
其實他話里的意思不難理解，如果高家的孫女給趙顯生下兒子，以後如果趙顯登基，那這個兒子就是有資格嗣位的皇子。
肅王府的正妃項櫻，在大啟舉目無親，而高家的影響力，可以說遍布朝堂，如果以後爭起位子來，高家的外孫不是沒有可能君臨大啟。
趙顯低著頭，喝了口酒，臉上表情舒緩了不少，他啞然一笑：「不得不佩服老大人目光長遠，連本王自己都沒有怎麼考慮過以後，老大人就已經想的這麼遠了。」
「殿下不是沒有想，是不敢想那麼多。」
高明玉笑得很是開心：「先帝待殿下不薄，殿下也一直對先帝有感激之心，因此殿下才沒有一鼓作氣登基稱帝，否則前幾日王大都統放開禁軍的時候，殿下就已經可以登基了。」
「老夫這兩年在朝堂之上，是一步步看著殿下起勢的，論起聰明才智，殿下比老朽要勝出不止一籌，老夫能想到的，你自然也想的到……」
「夠了，不要再說了…」
趙顯皺了皺眉，打斷了這個老東西喋喋不休的話語。
然後他從竹椅上起身，對著高明玉拱了拱手：「今日就到這裡，老大人說的條件，本王應下了，只是在這之前，最好讓本王見一見老大人那位孫女。」
「畢竟要過一輩子，她如果不情願，本王也不會勉強。」
高明玉仍舊一副笑臉：「老朽那孫女此時就在高園之中，不如現在把她喚出來，就在這竹園裡頭，跟殿下見上一見？」
趙顯環顧了一下這座環境清幽的竹園，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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